御書房內(nèi),燭火搖曳。
大虞朝皇帝趙元稷坐在案前,端著奏折,臉上的陰鷙與暴戾少見的破碎開來。
“混賬!”
他猛地將奏折摔在地上,嚇得周圍太監(jiān)宮女齊刷刷跪倒,額頭緊貼地面,大氣不敢出。
“區(qū)區(qū)一個謝家旁支,竟敢偷看皇姐沐浴?朕要誅他九族!”
趙元稷咬牙切齒,手指捏得咯咯作響。
他本就因朝中局勢不穩(wěn)而煩躁,如今竟有人敢、敢冒犯他最寵信的皇姐?!
整個朝堂誰人不知,這位性情無常的天子,最是容不得旁人染指朝陽公主半分?
他的姐控屬性都是出了名的。
如今倒好,那謝家旁系的小子,公然給他這皇帝上眼藥。
這跟墳頭蹦迪有什么區(qū)別?
“陛下息怒……”
一旁的太監(jiān)總管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謝珩、謝珩已被關(guān)押至大理,明日午時處斬。”
“午時?”
趙元稷冷笑,“太遲!傳朕口諭,真要親手剜了他眼珠子,即刻!”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伴隨著環(huán)佩叮當(dāng),一抹艷麗的身影款款而入。
“皇弟這是要剜誰的眼珠子呀?”
朝陽公主劉楚玉一襲緋紅紗裙,烏發(fā)如瀑,眉眼間笑意慵懶。
她手里還捏著一本話本子,顯然剛從自己的“閨閣劇場”中抽身。
趙元稷見到她,臉色稍緩,但仍余怒未消:“還不是那謝家的小畜生!”
“哦?”
朝陽公主聽后,眨了眨眼,立刻想起那個色膽包天的家伙。
只是她非但不惱,反而眼唇輕笑,格外嫵媚動人:“哎,此事也怪在皇姐。”
趙元稷有些急了:“皇姐何錯之有!”
“只怪皇姐生得這般閉月羞花,沉魚落雁~”
她又執(zhí)起銅鏡,對著燭光側(cè)首,輕撫鬢角。
眼波流轉(zhuǎn)間顧影自憐:“皇弟你快瞧,我這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便是那洛神在世見了,也要羞得鉆回水里。”
“想來定是那謝家郎君路過,被本宮勾了魂兒……哎,你說,你說說,這生的太美,何嘗不是苦惱呢。”
“皇姐!”
趙元稷急得直跺腳。
朝陽公主眼睛一瞪:“你就說是與不是吧!”
憋了好半天,皇帝終于泄了氣:“是。”
他這皇姐的脾氣,他可是清楚。
你就是當(dāng)著面兒,指著她的鼻子罵嚷,這女人也不見得生氣。
但你要是敢說她不好看……那就等著她把整個建康城掀個底朝天吧。
“可皇姐,他那是大不敬!”
朝陽公主輕笑,放下銅鏡,又漫不經(jīng)心地翻開一頁話本,悠悠道:“本宮倒覺得有趣,他臨死前還敢夸贊本宮的身材,倒是個實誠人。”
趙元稷:“……”
他有時候真的搞不懂自己這位皇姐的腦回路。
就在氣氛微妙之際,一名小太監(jiān)匆匆入內(nèi),跪地稟報:“陛下,謝珩托人遞了話,說是……死前有要事稟報公主。”
趙元稷炸毛了:“讓他滾!”
“……不對,讓他死!”
被自家弟弟的反應(yīng)惹笑,劉楚玉將**從案上挪開,饒有興致的追問:“哦?他說什么?”
此刻,這位風(fēng)華絕代的公主殿下,慵懶地倚在龍案,緋紅紗裙隨著她的動作滑落幾分,露出半截欺霜賽雪的香肩。
燭光仿佛為她精致的鎖骨抹上一層密,勾人到了極點。
老太監(jiān)只覺鼻尖縈繞著若有似無的幽蘭香氣,額頭死死抵著地面,連呼吸都屏住了。
早聽聞朝陽公主艷名遠(yuǎn)揚,他這會兒明白,不是虛名。
她從頭到腳,都宛如一潭春水似的,連他這個閹人都要直呼難當(dāng)。
也不怪當(dāng)初的謝家公子鬼迷心竅了。
可即便他不看,偏生那緋色裙角還在他眼前輕輕搖曳,繡著金線的牡丹紋樣仿佛活了過來,晃得人頭暈?zāi)垦!?/p>
“說呀~”
聽著那蜜糖般黏膩的催促,老太監(jiān)渾身一顫,趕緊不著痕跡的掃了皇帝一眼。
見他只是臉色發(fā)沉,沒沖著自己,這才結(jié)結(jié)巴巴道:“回、回殿下,謝珩說……說您曾命他改良冶鐵之術(shù)……”
一滴冷汗順著老太監(jiān)的鬢角滑落。他分明感覺到公主殿下俯身時,那縷垂落的青絲正掃在他后頸上,酥麻的觸感讓他險些咬到舌頭。
趙元稷見狀,眼中戾氣更甚,一把將自家皇姐拽回身邊:“王保!你眼睛往哪看呢?!”
老太監(jiān)嚇得魂飛魄散,卻聽朝陽公主“噗嗤”一笑:“皇弟跟個老太監(jiān)置什么氣?”
她隨手將垂落的發(fā)絲挽到耳后,這個簡單的動作由她做來,偏生帶著說不盡的風(fēng)情。
“本宮倒要看看,那個登徒子能編出什么花樣來。”
說話這會兒,她已經(jīng)斂去絕艷風(fēng)情,鳳眸微瞇,竟是透出幾分凌厲之色。
纖纖玉指輕叩案幾,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去,把謝珩的供詞呈上來。"
老太監(jiān)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出殿外。
不多時,便捧著一卷竹簡回來,雙手高舉過頭頂。
趙元稷冷哼一聲,搶先一步奪過竹簡。
展開一看,臉色卻漸漸變了。
“皇弟?”
朝陽公主好奇地湊近,只見竹簡上密密麻麻記載著冶鐵新法,從選礦到熔煉,從鍛造到淬火,無不精妙絕倫。
最末還附著一張圖紙,畫著一柄造型奇特的寶劍。
“這……”
趙元稷眉頭緊鎖,“皇姐何時讓他研究這個了?”
朝陽公主輕笑:“本宮前些日子不是說要鑄把新劍么?”
她指尖輕點圖紙,“這劍柄上的牡丹紋樣,可不就是照著本宮最愛的花樣畫的。”
趙元稷才不管什么花不花的。
他心臟猛跳,馬上傳來工部尚書,命他即刻驗證這冶鐵之術(shù)的真?zhèn)巍?/p>
然后來回踱步,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皇帝的反應(yīng)一分不差的落在朝陽公主眼里,她也只用銅鏡遮著唇,看不清具體表情。
不多時,工部的老尚書,已經(jīng)捧著竹筒狂奔回來,鞋子被甩掉一只都顧不上。
“陛下,神術(shù)!神術(shù)啊!!”
他撲通一聲跪在案前,“微臣急速命人試過,若次鑄鐵之法真能實現(xiàn),我朝軍械之利,將冠絕天下!”
“陳尚書,給個具體說法,若能成,國力怎算?”
“回陛下,兩倍不止!”
趙元稷瞳孔驟縮!
“只是……”
“只是什么?”
趙元稷情急的追問,甚至失態(tài)的快步走到臣子身前。
尚書忍不住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心中莫大壓力。
朝堂眾人都知曉這位天子的性情,生怕他一個發(fā)怒卸了自己腦袋,陳尚書斟酌許久,才小心翼翼道:“只是這冶鐵之術(shù)尚不完整,關(guān)鍵處似有缺失。若能得謝珩親自指點……”
趙元稷一聽就不樂意了。
“朕命你攜工部眾人,復(fù)原此法!”
朝陽公主在旁無聲輕笑,忍不住搖了搖頭。
尚書又開始冒汗了:“回、回陛下,這里缺的,乃是最精妙的淬火之法,我等,我等工部……”
“廢物!”
趙元稷抬起腳,就要踢人,嚇得陳尚書身體緊繃。
不過猶豫了半響,他還是虎著臉將腿收了回去,重新做回椅子,手上竹筒輕敲桌面,目光連閃,不知在想些什么。
朝陽公主見他的樣子,夠了勾唇。
然后忽然板起了臉:“本宮改主意了,那登徒浪子,竟敢偷看本宮沐浴,豈能輕易放過?”
“皇帝,你現(xiàn)在就下令斬了他,給皇姐出氣!”
極其少見的,大虞朝天子表情一僵。
他嘴唇張了又張,輕咳道:“皇姐,朕看這事兒吧……怎么說呢,就是……這個關(guān)鍵的問題,是要找到問題的關(guān)鍵……”
“你就說你砍不砍吧!”
“砍!”
趙元稷假惺惺的點頭,又話鋒一轉(zhuǎn),“但這事兒吧……朕覺著,還是要從長計議。”
皇姐斜眼看他:“呵,剛才還不是吵嚷著要剜人眼珠子嗎?現(xiàn)在又從長計議了,你們男人果真都一個德行!”
趙元稷被嗆的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好,你不砍,本宮親自去砍!”
說完,朝陽公主直接抬起碎步,就朝宮外走去。
趙元稷想攔,又被她扒拉開,急的俊臉有些漲紅。
待到皇姐的背影消失,他看著地上瑟瑟發(fā)抖的工部尚書,咬了咬牙:“你!趕緊去大理寺,給朕把人撈出來!!”
“陛下,這……”
“這什么這,快去啊!!”
老尚書張了張嘴,最終啥都沒說,還是老老實實領(lǐng)命了。
難道陛下還看不出來,自己是被他皇姐拿捏了嗎?
陳尚書分明清楚看到,那朝陽公主離開前,笑的活像只狐貍。
不過左右想想,他倒也釋然了。
其實也不光是朝陽公主的問題,著實是那謝家小子這番,死死抓住了陛下的痛點。
趙元稷登基后,地位不穩(wěn),前有宗師親叔叔們、后有地方藩王趙和、趙子恭等虎視眈眈。
要說現(xiàn)在陛下缺的,就是更強的軍事力量,震懾內(nèi)政外敵。
這筆賬不是很難算。
改進冶鐵技術(shù)=提升兵器質(zhì)=強化禁軍戰(zhàn)斗力。
方才那兩倍的國力提升,可不是他信口胡謅出來的。
實際上,若冶煉之法能普及,兩倍還是保守估計。
強大的冶煉技術(shù)可不光是只能造武器,農(nóng)具、器械、建筑等方方面面都能得到質(zhì)變般的提升。
這其中的價值,沒人比他明白。
不成!
這事兒還得通知少府監(jiān),將作監(jiān),軍器監(jiān)……對,太府寺也得去說說,另外還有司農(nóng)寺跟都水臺!
那些老家伙見了這冶鐵之術(shù),還不得跟餓狼見了肉似的撲上來?
“嘿嘿……”
陳尚書沒注意到,自己此刻笑的格外猥瑣。
等到時候,再順帶從他們身上敲比竹杠,工部這些年可沒少受氣,這會兒,輪到他們揚眉吐氣啦!
“嘿嘿,哼哼,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旁邊幾個路過的官員,趕緊滿臉晦氣的繞道。
朝著旁邊同僚低聲議論:“嘖,快看,這陳大人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