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稷高坐于龍椅之上,俯瞰著底下這極具戲劇性的一幕,一股狂喜直沖天靈蓋。
爽!
真是太他娘的爽了!
這可比他自己披甲上陣砍翻幾個敵人要痛快一萬倍!
他看向謝珩,那份欣賞和倚重幾乎要溢出來。
這個男人,是他大虞的國之重器!是他趙氏江山最硬的靠山!
“來人。”
趙元稷的聲音打破了殿中的死寂。
“將北狄使臣,請回鴻臚寺歇著。”
他特意在那個“請”字上,咬了重音。
兩名禁軍侍衛立刻上前,一人架起一條胳膊,直接將爛泥似的阿史那豹拖了出去,那雙皮靴在地磚上劃出兩道刺耳的長痕。
“至于那份國書……”
趙元稷的視線落在那卷被他摔在地上的羊皮上,浮現出一絲冷酷。
“燒了。”
“然后,擬一份回信,送去給阿史那雄。”
“告訴他,朕的大虞,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
“他想戰,那便戰!”
“我大虞三萬神策軍,隨時奉陪到底!”
“朕,要在雁門關外,用他北狄十五萬人的尸骨,筑一座京觀,告慰我大虞歷代戰死的英靈!”
這番話,字字鏗鏘,霸氣無雙。
殿下的文武百官只覺得一股熱血從腳底板直沖腦門,紛紛跪倒在地,山呼萬歲。
“陛下圣明!大虞萬歲!”
珠簾之后,劉楚玉凝視著那個站在大殿中央,身姿挺拔的男人,一雙美目之中,異彩漣漣。
她發現,自己好像越來越愛看謝珩“欺負”人了。
尤其是看他把那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敵人,欺負得跪地求饒,屁滾尿流。
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
早朝一散。
謝珩官服都還沒來得及換,就被劉楚玉直接堵在了宮門口,半拉半拽地“綁”回了公主府。
一進門,劉楚玉就揮退了所有下人,然后繞著謝珩走來走去,一雙眼睛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
“喂,你那個什么加特林,真有那么神?”
“當然。”
謝珩毫不客氣地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我出品,必屬精品。”
“那……那開花彈呢?”
“還在試呢,火藥配比總出問題,威力不太行,有時候炸起來跟個二踢腳差不多。”
謝珩攤了攤手,“不過嘛,嚇唬嚇唬外行,足夠了。”
劉楚玉這才恍然大悟,搞了半天,今天在金鑾殿上,這家伙又是在一本正經地吹牛。
不過,她一點也不氣,反而覺得更有趣了。
“你這家伙,真是個大騙子。”
她白了謝珩一眼,那風情,能勾走人的魂兒。
“兵不厭詐嘛。”
謝珩優哉游哉地抿了口茶。
劉楚玉眼珠子一轉,忽然整個人都湊了過來,溫熱的呼吸拂過他的耳畔。
“那……你之前答應我的那個條件,還算不算數?”
謝珩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水都差點灑出來。
壞了,怎么把這茬給忘了。
“咳咳,公主殿下,您那篇雄文……不是沒登出去嗎?”
“可你說了,只要我寫,你就答應我一個條件。”
劉楚玉開始不講道理了,“我不管,我寫了,你就得認賬。”
謝珩看著她那副嬌蠻耍賴的模樣,太陽穴突突直跳。
跟女人講道理,絕對是天底下最蠢的事,沒有之一。
“行行行,我怕了你了,算我投降。”
他舉起雙手,“說吧,什么條件?殺人放火、違背倫理的事兒我可不干。”
“這可是你說的!”
劉楚玉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鄭重宣布:
“本宮的條件就是……從今天起,你那個《建康邸報》的百姓喉舌版塊,由本宮親自來審稿!”
“啊?”謝珩當場就愣住了。
他還以為這女人會提什么侍寢之類的虎狼之詞,結果就這?
“怎么,你不愿意?”
劉楚玉的鳳眼微微一瞇。
“愿意愿意,太愿意了。”
謝珩趕緊點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讓這女人去審稿,總比讓她親自下場寫稿要安全一百倍。
他當時還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錯得有多離譜。
從此以后,公主殿下找到了新的樂子。
她每天都讓人搬個小馬扎,就坐在侯爵府的大門口,親自接收百姓們五花八門的投稿信件。
她看得是津津有味,樂此不疲。
碰到那些文筆狗屁不通,滿篇都是錯別字的,她就親自動筆,幫忙修改潤色。
碰到那些故事平鋪直敘,毫無看點的,她就大筆一揮,瘋狂添油加醋,硬生生把一樁普通的鄰里口角,改成了一出堪比南城最火話本子的愛恨情仇倫理大戲。
什么“俏寡婦深夜為何敲響鐵匠門?真相竟是為借一塊磨刀石!”
什么“我與那榜下捉婿的負心郎,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什么“震驚!城南張屠戶家的那頭老母豬,它竟然……”
在公主殿下的親自操刀之下,《建康邸報》的畫風,朝著一個極其詭異的方向,一路狂飆。
銷量倒是真的節節攀升,黑市上甚至被炒到了十文錢一張,還供不應求。
謝珩每天看著新鮮出爐的報紙,都感覺自己的血壓在跟著升高。
他一手創辦的,旨在開啟民智、為國分憂的先鋒報紙,眼看著就要變成建康城最大的八卦小報了。
而那個始作俑者,此刻正翹著二郎腿,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審著稿子,嘴里還振振有詞。
“唉,這個不行,故事不夠曲折,沒有爆點,退稿!”
“這個不錯,有潛力!來人,快去把這個寫狀紙的窮秀才給本宮請過來,本宮要親自采訪他背后的心路歷程!”
謝珩單手捂住了臉。
完了,他這冠軍侯府,算是徹底變成公主殿下的私人編輯部了。
就在劉楚玉沉迷于辦報事業,無法自拔的時候。
建康城另一頭的陰暗角落里,一場新的陰謀,正在醞釀。
盧氏的別院。
盧植端坐在主位上,一張臉黑得能擰出墨來。
他面前,一個黑衣人筆直地跪著,全身都裹在黑布里,只露出一雙眼睛,透著一股陰鷙。
“你說什么?阿史那豹那個蠢貨,被謝珩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嚇跪了?”
盧植的聲音里,壓著一團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