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薇絲跳入馬戲團(tuán)那些雜亂狹小的房間的時候,外頭抗議退票的聲音正一波接著一波。
“為什么沒有變形術(shù)表演!”
“我們要亨里克!”
“怎么連猴戲也沒有了?你們這兒的猴子也被某位大人物下令撲殺了嗎?”
“哈哈哈哈……你說的是哪位大人物啊?”
“切!明知故問!”
“表演內(nèi)容縮減了這么多,也沒有魔術(shù)帽先生表演——怎么還敢賣10銅板一場!”
“退錢!”
“退錢!退錢!”
阿薇絲輕輕的跳入走廊,她腳上換了一雙質(zhì)地輕薄的小羊皮皮靴,走起路來悄無聲息。
這到底是誰想出來的主意?
讓她一個光明正大、英勇偉岸的堂堂騎士大人……去做小蟊賊才會做的事兒!
這也太不——啊?大人的旨意?
哎喲,大人也太會看人了吧~
是嘛!
她阿薇絲就是長樂教會不可或缺的人才!
哪里需要搬哪里!
什么都能做的了,什么都能做的好!
她打量著這家馬戲團(tuán),嗅了嗅,先皺皺眉。
一股子動物的難聞氣味,看上去環(huán)境很差。
小木偶就是這家馬戲團(tuán)的雇員?
也不知道她怎么樣了……
她當(dāng)時下手是重了點(diǎn),卻也是在平衡利弊之后能做的最好的決定了。
阿薇絲嘆了口氣,沿著狹小的走廊一直往里走。
“那是一柄木楔子一樣的東西,表面篆刻著一些法力符文,要么在一只眼手里,要么在現(xiàn)在馬戲團(tuán)的管事兒——應(yīng)該是那頭豬手里。”她走之前,梅琳娜這么對她說。
那頭豬?
阿薇絲猜測她指的應(yīng)該是那個長的很胖的男人——胖子比克。
怎么身材攻擊呢?
即便別人長胖了些,也不能用“豬”去稱呼他啊。
阿薇絲在心里這么想。
梅琳娜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只是輕輕頷首:“哦,你會明白的。”
切!
總是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小鳥騎士扁扁嘴,可惜長樂大人似乎很吃這一套!!!
像她這么——呃,像她這么矮淺可測的不好嘛!
她心思很好猜的!
那頭豬——呸!胖子比克正在臺上安撫觀眾,但他的業(yè)務(wù)能力似乎很差,和瘦子彼得一起一唱一和的樣子,不僅沒能讓觀眾冷靜下來,反倒讓“退票”的喊聲震天響。
正好給了小鳥騎士可乘之機(jī)。
一只眼,一只眼,一只眼……
阿薇絲念叨著這個名字,把馬戲團(tuán)轉(zhuǎn)了一圈。
她沒能找到一只眼休息養(yǎng)傷的地方,但她找到了……瑪納特,在一間柴房里。
瑪納特和她隔著一道牢房一樣的柵欄門,不過現(xiàn)在瑪納特在里面,而她在外面。
阿薇絲伸長了腦袋:“嘿!瑪納特!”
她看不清瑪納特的現(xiàn)狀,只看到了小木偶斷裂的手臂,急的有些撓心撓肺。
“啊!”
小鳥騎士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腰上掛著的皮質(zhì)小挎包里翻了翻,找出一卷“洞開”符咒來。
她抽出其中一張,甩了甩,濺了些法力上去,然后黏附在柴房的門鎖上。
符咒被法力點(diǎn)燃,很快,柴房的門鎖應(yīng)聲而開。
阿薇絲將手放在了自己的腿部,略帶著警惕朝里走。
她擔(dān)心自己遇上的“瑪納特”又會變成那天晚上只知道攻擊的無意識木偶,而不是重刑犯監(jiān)獄中,那個會和她玩“猜猜我是誰”游戲的小姑娘。
瑪納特沒有轉(zhuǎn)身,但她身子動了動。
阿薇絲靠近了:“嘿……”
她輕輕的將手搭上了小木偶的肩膀:“你還好嗎?”
瑪納特沒有轉(zhuǎn)身,于是想要道歉的小鳥騎士執(zhí)意將她翻了個身,讓對方和自己面對面,眼對眼。
瑪納特在發(fā)抖。
她的肩頭破了個大洞,兩只斷了的手也就那么隨意的丟在草垛里。
一些蟑螂幾只老鼠從柴房的角落里鉆出來,在小木偶的身上爬來爬去,也沒把她當(dāng)成一個會令他們懼怕的活物。
阿薇絲摸了摸她的臉:“你漏水了嗎?”
她摸到了些水漬。
然后幫小木偶抖了抖長發(fā),那些蟑螂受驚般的掉出來,飛快的爬走了。
小鳥騎士豎起耳朵聽了聽,沒聽到古怪的聲音,于是將遍體鱗傷的瑪納特抱在了懷里。
“對不起。”
她貼近小木偶的耳朵說道:“那里有我要守護(hù)的。”
瑪納特終于睜開眼睛了。
一具木偶的眼睛看上去其實(shí)是有些可怕的,但她此刻眼睛里滿溢著水光,于是阿薇絲后知后覺的“啊”了一聲。
“你哭了嗎?”
小鳥騎士看起來并不會安慰別人,她只是尷尬的撓了撓自己的頭發(fā),然后再次在那個皮質(zhì)小挎包里翻了起來:“啊!我給你帶來了這個!”
她拿出了一只木雕小狗!
“第二天我在那條街道上撿的!”
她說道:“但是只找回這一個,其他的可能被當(dāng)?shù)氐男『⒆觽儞熳吡恕!?/p>
瑪納特的目光聚焦在了木雕小狗上,她張開嘴。
阿薇絲還記得她是怎么攜帶這些小木雕的,連忙把木雕塞在她嘴巴里。
瑪納特咬緊下頜,將木雕緊緊的扣在她的嘴中。
……
阿薇絲說她哭了。
瑪納特有些疑惑:她是會哭的嗎?
一具木偶應(yīng)該是不會的,因?yàn)樗鳛槟九迹]有被她的創(chuàng)造者科洛迪賦予“流淚”這一功能。
就像她不會說話,不會笑一樣,木偶本身沒有被賦予這樣的職能。
但一只眼說過,神奇生物擁有極強(qiáng)的學(xué)習(xí)本領(lǐng)。
她會因?yàn)椤案惺堋倍@得更多的技藝,就像她挨打多了,便會強(qiáng)制大腦分離疼痛;裝載鐵釬手臂久了,便會如臂使指。
所以,在“感知”到難過了之后,她“生長”出了淚腺,開始像一個性格脆弱的人一樣……開始流淚了嗎?
瑪納特咬著那個木雕小狗,心情意外的很復(fù)雜。
瑪納特處理不了這么復(fù)雜的情緒。
但她能分辨出空氣中那微小到極致的動靜。
有人下來了。
她猛地坐起來,用腦袋抵住小鳥騎士的胸口,向外一頂!
“嗷!”
阿薇絲無聲痛呼:“我還在發(fā)育呢!會痛的!”
但下一秒,她耳朵抖了抖,立刻站了起來,迅速融入黑暗。
走廊里昏暗的燈光中,露出了一張掛著油膩膩汗珠的肥胖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