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萊絲汀站在露奈特等人留宿的屋前,只盯著自己的腳出神。
“怎么,你害怕了?”
瑪雅坐在屋頂,從上垂下自己的兩條腿晃呀晃。
她的皮膚雪白,以至于被穿過密林的陽光照耀在身上時,竟然顯出了幾分鬼魅般的光影波動。
小鹿游俠盯著她的鞋子,嘴硬道:“我害怕什么?”
“你害怕向前,害怕自己的接收到的信息中是有問題、存在偏差的。”
瑪雅對她十分了解:“害怕走出的一步會給下面的每一步帶來不可挽回的錯誤,更害怕……”
瑪雅跳下來,插腰站在塞萊絲汀面前:“害怕你以‘媽媽的女兒’的身份接觸外來神明,引來所有人的指責,也讓‘媽媽’生氣,我猜準你的心了嗎?”
塞萊絲汀張了張嘴,臉上浮起一抹尷尬的紅暈。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你別以為你多了解我,你……”
“我當然了解你。”
瑪雅笑了笑:“塞萊絲汀,你難道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是誰嗎?”
“你……”
“吱。”
屋門被推開了,一雙漂亮的藍眼睛動了動,落在她身上。
小木偶向后看,十分耿直的說道:“露奈特,不是幻聽,也不是鬧鬼,她在外面一個人嘰里咕嚕說些什么呢。”
“……”
塞萊絲汀抿住唇。
“你不進來嗎?”小木偶問她。
“……就來。”
她硬著頭皮,指揮僵硬的四肢,比木偶小姐還笨拙的走進屋內。
露奈特和瑪納特似乎剛才在小憩。
是啊,她趕在了午飯后兩小時的困倦時間過來的,實在不該。
露奈特小姐正在梳理她的淡金色長發,她總是一絲不茍的盤著長發,優雅的像一只在溪邊飲水的天鵝。
現在,她的長發蓬松的搭在肩上,如一片輕柔的云。
因為小憩,她的臉上浮起兩片自然的紅暈,讓她看上去溫柔美麗,富有朝氣。
旁邊的瑪納特看上去就沒有那么“松弛”,她的衣襟上沾了一些血,看顏色應該是來自某種魔獸。
“清潔一新。”
露奈特隨手丟了個法術過去,清風吹拂木偶小姐的臉,驅走她身上的塵土。
“你又去了?”
“嘿。”
木偶小姐孩子氣的笑笑,從口袋里掏出一只羊皮絨袋:“給小鳥兒帶的,她一直給我寫信——雖然她寫的信我看不懂……我得去讀點書了嗎?”
“唔……你書讀得越多,越看不懂阿薇絲的信。”
“……?”
“塞萊絲汀是來做什么?”
露奈特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咳咳。”
小鹿游俠挺直了腰板,她下意識看了眼靠在屋子角落里的瑪雅,在對方目光的鼓舞下,她開口道:“我有什么辦法能……再見一眼長樂神嗎?”
露奈特微微仰頭:“喔,好問題。”
再,看來她已經和長樂大人見過面了。
真是迅速啊。
她是說,長樂大人的速度。
她本來還為難,要怎么對著世界樹親密無間的信徒掄鏟子挖墻腳呢。
看來,長樂大人有自己下些功夫?
唔……
腹議神明是不可以的,露奈特。
露奈特。
露奈特。
【露奈特。】
唔?
【露奈特。】
【噓。】
小修女一驚,那雙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
您真的會無時無刻注意到信徒的心聲嗎?
【只有你,我的話語人。】
那未免也……
她側目,盯著眼前一無所知的塞萊絲汀:“你想要見神明大人做什么?”
塞萊絲汀翡翠一樣的眼睛閃過一絲緊張的神色。
她坐直了身子,白皙的手緊緊捏住桌子的邊緣。
“我想要咨詢……”
“嗯?”
“該如何……”
“什么?”
她的聲音太小,且話尾猛地低了下去,以至于露奈特沒能聽清她到底在說什么。
塞萊絲汀深吸一口氣,死死盯著她。
“恕我冒昧,我想請問長樂大人,該如何弒神?”
“……”
四下俱靜。
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塞萊絲汀鼓起勇氣說出這句話后,只覺得心臟在胸腔里有力的躍動。
我還沒死,真值得慶幸。
但她的體感不是那么好。
因為坐在她對面的兩位短暫的隊友,臉上和善的笑容正在逐漸消失。
瑪納特變換了一個姿勢,從靠坐變為了雙手環抱站立,這是個典型的防御姿勢。
而露奈特雖然沒有更換姿勢,但她彎起眼眸——不是普通的微笑,而是用笑容掩飾審視,當然,塞萊絲汀一無所知。
涉世未深的小鹿游俠縮了縮脖子,只覺得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古怪。
向一位神明咨詢“如何弒神”的問題?
“確實是一個……相當冒昧的問題。”
露奈特緩緩說道。
“我很抱歉——我這幾天無法聞到那種氣味,或許祂已經遠離我這位異信徒了……但長樂神曾說過,祂會注視著你……”
這話聽起來并不壞,但露奈特沒有放松警惕。
【無妨。】
柔和的力量落在露奈特的腦袋上,撫摸的手法像在撫摸一只溫順的貓。
【我知道她的心思。】
自然。
她在心里說:神是無所不能的。
【……】
神沒有接著說。
塞萊絲汀吸了吸鼻子。
空氣中那讓她在意的巧克力香味又濃郁起來。
小鹿游俠的心頭的異樣感越來越重。
所以……是真的嗎?
祂正在注視著自己的信徒,無論黑夜白晝,無論寒冬酷暑。
媽媽啊媽媽。
雖然我是您最虔誠的孩子,但要如何抵御這樣的魅力吸引呢?
孩子也想要得到正面的反饋,但是媽媽啊媽媽。
請不要因為我的越線而生氣。
我想要修正那不軌的路徑,斬殺那不端的惡徒……
“請誦讀祂的尊名。”
長樂教會的圣女引導她。
塞萊絲汀閉上眼睛,感知那微弱的,不可捉摸的神力。
“不要抗拒。”
露奈特的聲音如夢如幻:“神明會擁抱你。”
塞萊絲汀閉上眼睛,她陷入了一片極致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