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為這場“沖喜”宴會,幾乎掏空了最后的家底。
水晶燈璀璨如星河,悠揚的古典樂在賓客間流淌,空氣中彌漫著香檳與頂級香水的混合氣息。一切都顯得那么體面,那么奢華,仿佛在用金錢與排場,奮力掩蓋那早已腐爛的內里。
蘇云煙挽著江宸予的手臂走進宴會廳時,所有的喧囂都出現了瞬間的凝滯。
她穿了一件正紅色的長裙,絲綢質地,像流動的火焰,將她整個人包裹。裙擺搖曳間,是決絕的,不留余地的鋒芒。
“你還敢來?”一個尖利的女聲劃破了虛偽的和諧。
是唐玉芙。她穿著一身香檳色的定制禮服,妝容精致,卻掩不住那份色厲內荏。她身旁的蘇玄黎,西裝革履,強裝鎮定,嘴角掛著一絲挑釁。
蘇云煙沒有理會她,徑直走向主桌。
“姐姐,來給我道喜?”蘇玄黎率先開口,語氣帶著勝利者的傲慢,“我還以為,你不會賞臉。”
“當然要來。”蘇云煙停下腳步,“這么大的喜事,我這個做姐姐的,怎么能不送上一份大禮?”
她的回答平靜無波,卻讓蘇玄黎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悸。
江宸予始終沉默,他只是站在蘇云煙身側,一個守護者的姿態,卻足以讓任何想上前來找麻煩的人望而卻步。
宴會的主人,蘇擎偉,拄著拐杖走了過來。“胡鬧夠了就回去。今天是你弟弟的重要日子,別在這里丟人現眼。”
“丟人現眼?”蘇云煙重復著這四個字,唇邊逸出一聲輕笑,“父親,蘇家真正的臉面是什么,今晚過后,大家就都清楚了。”
她說完,不再理會三人各異的表情,與江宸予一起,在預留的位置上坐下。
宴會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蘇擎偉顫顫巍巍地走上臺,拿起話筒,開始了他那套粉飾太平的陳詞濫調。他感謝各位來賓,宣揚著蘇氏集團的“光明前景”,最后,他將主角引向了蘇玄黎。
“……玄黎雖然年輕,但他有擔當,有能力,必將帶領蘇氏走向新的輝煌!”
臺下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更多的是看戲的表情。
就在蘇玄黎準備上臺接受“加冕”的那一刻,蘇云煙站了起來。
“父親,您說得對。”她緩步走向舞臺,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偌大的宴會廳里,清晰得可怕,“蘇家的臉面,今晚就要掙回來。不如,我替哥哥,給大家看點助興的東西。”
蘇擎偉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蘇云煙,你給我下來!”
唐玉芙也急了,沖著保安喊:“把她拉下去!快點!”
但已經晚了。
江宸予對著角落里的秦崢做了一個手勢。
宴會廳的燈光驟然暗下,只有舞臺的追光燈,和那塊巨大的LED顯示屏亮著。
屏幕上,沒有出現喜慶的祝賀視頻,而是一個昏暗的房間。齊榮光憔悴的臉出現在畫面中央。
“……是蘇玄黎,是他教我那么做的。他說只要我把車禍的責任全部攬下來,他就會給我一大筆錢,送我全家出國……”
齊榮光的聲音,通過頂級的音響設備,傳遍了宴會廳的每一個角落。
“他說蘇云煙的母親擋了他們的路,必須除掉……”
“他還說,事成之后,蘇家就是他和唐玉芙的天下……”
賓客嘩然!
蘇玄黎的身體晃了一下,他指著屏幕,聲嘶力竭地喊:“假的!這是偽造的!蘇云煙,你敢陷害我!”
蘇云煙站在臺上,冷冷地俯瞰著他。“陷害?好戲還在后頭。”
她話音剛落,屏幕上的畫面切換。
不再是錄音,而是一份份清晰的銀行流水,一個個海外公司的賬戶信息。資金流動的箭頭,從江氏集團的某個子公司,蜿蜒曲折地流向一個最終的賬戶。賬戶的持有人,赫然是唐玉芙。
“各位來賓可能不知道,我母親生前,曾將她名下百分之二十的江氏股份,贈予我的‘好弟弟’蘇玄黎。”蘇云煙拿起話筒,她的語調平穩,卻字字如刀。
“只可惜,他和我這位繼母,并不滿足。他們利用職務之便,在短短三年內,將近十億的資金,通過非法手段,轉移到了自己的海外賬戶。”
唐玉芙的臉瞬間血色盡失,她尖叫起來:“你血口噴人!你這是污蔑!”
“污蔑?”屏幕再次切換,這一次,是一段高清視頻。視頻里,一個鑒定中心的醫生,正在和一個男人交易。男人將一個信封遞給醫生,醫生則將一份文件交給他。
“這是當年那份親子鑒定的偽造記錄。”蘇云煙的聲音,成了這場鬧劇唯一的旁白。“唐玉芙用一個假的親子鑒定,讓蘇玄黎成了蘇家的兒子,又用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除掉了我母親。然后,他們像蛀蟲一樣,掏空公司,妄圖鳩占鵲巢。”
“這就是你們今天來參加的,一場殺人犯和經濟犯的慶功宴。”
她的話,是最終的審判。
唐玉芙癱軟在地,嘴里還在徒勞地重復著“不是的”。
蘇玄黎則像瘋了一樣,想要沖上臺去撕扯蘇云煙,卻被兩個不知何時出現的保鏢死死按住。
“砰——”
宴會廳沉重的雕花大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
進來的不是遲到的賓客,而是一隊穿著制服的警察。為首的警官環視全場,最后將視線定格在唐玉芙和蘇玄黎身上。
“唐玉芙,蘇玄黎,我們接到舉報,懷疑你們涉嫌故意殺人、職務侵占、偽造證據等多項罪名。請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冰冷的手銬,銬住了那雙曾經妄圖掌控一切的手。
閃光燈瘋狂地亮起,記錄下這對母子面如死灰的瞬間。
“不……我的兒子……我的公司……”蘇擎偉看著眼前這顛覆一切的場面,捂著胸口,身體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蘇董!”
“快叫救護車!”
整個宴會廳徹底陷入了混亂。
蘇云煙站在一片狼藉的舞臺中央,看著被抬上擔架的父親,看著被警察帶走的唐玉芙和蘇玄黎,看著那些驚慌失措、議論紛紛的賓客。
她贏了。
復仇的第一步,以一種最徹底,最公開的方式,達成了。
可她的心里,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片被大火燒過的,荒蕪的平靜。
母親,你看到了嗎?
在宴會廳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個男人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駱決明從頭到尾看完了整場大戲,臉上沒有絲毫的驚訝,反而帶著一種玩味的欣賞。他遙遙地看了一眼臺上那個孤絕的身影,嘴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
風波,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