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梨花院里,往來的奴仆絡繹不絕,有丫鬟端來湯藥。
念珠房里,李茱萸哭得梨花帶雨:“都怨我惹了姐姐,害你白挨了杖子。”
念珠趴在自己的床上,感動極了:“小姐,哪里怪得了你,明明是大小姐心思惡毒,見不得你好。”
“先不說這個,你受了苦,快先飲了藥,好生養傷。”
端來湯藥的丫鬟給念珠喂了藥,李茱萸又讓她給念珠的傷口上藥。
這時,恰有小廝來稟管家求見,李茱萸又囑咐幾句,這才離開房間,到了門口,她臉上的情緒瞬間收攏,冷漠對身后的玉珠道:
“盡快問出她在玉食軒的相好,逃到哪去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不過放一場火,怎的如此慫,事后如一陣風似的躲起來了,任她派人如何殺人滅口,都找不到人躲哪去了。
主屋里,管家的已經屏退下人,見李茱萸從外面來,他從座位上起身,恭敬地迎上去:
“二小姐神機妙算,雖不能一石二鳥,將沈聽眠也殺了,但除了朱嬤嬤這個大患,也是大快人心吶。”
李茱萸坐到主位上,漫不經心道:“我多次示好,她都不愿歸附于我,這是她自找的。”
管家彎著腰,垂著眼不敢看她。
眾人皆知侯府養女是個知書達理,賢良淑德的嬌娘子,只有他知道,她是個為達目的不顧一切的蛇蝎美人。
畢竟他為她做了那么多臟事。
“今日她醒來時盛氣凌人,我還以為她經歷了變故性情大變了,會不管不顧地將朱嬤嬤送到大理寺,誰曾想,還是怯懦不敢生事,果真是爛泥扶不上墻。”
雖如此貶低著,可她心臟仍有無數只螞蟻在啃噬,翻涌的嫉妒幾乎要從她眼神里溢出來。
憑什么她一個白癡,卻有這么好的身世,不用努力就擁有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還有她那所謂的養父養母,不過是為了得個好名聲才收養她,不然為何不將她記入族譜,改姓為沈?
他們該死!
李茱萸掃了管家一眼:“你將今日發生之事,仔仔細細講給我。”
管家不放過一絲細節,畢恭畢敬講完,最后道:
“那馮夫人穿著不凡,卻不像是京中貴人,想必是沈聽眠從哪里結交的商賈之家。”
李茱萸嗤笑:“一股子銅臭味,倒是與她相配。”
“無論如何,朱嬤嬤那邊,你想法子送她一程。”
“夜深了,你去處理吧。”
管家應聲退出了。
他出去時,玉珠恰好入門,她等管家出了門,又關上門,才快步走到李茱萸面前回稟:“小姐,我剛問到關鍵處,念珠便因著藥勁睡去了。”
李茱萸立即刨了她一眼:“廢物!”
玉珠絲滑跪下:“小姐,給奴婢個機會,奴婢明日定叫她松口!”
“好啊,若明日我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你知道是何下場。”
梳妝臺前,鏡面映著她的臉,看著那道猙獰的傷口,她心中的恨意更甚:“京城第一美女又如何,齊哥哥愛的始終是我。”
“待你聲名狼藉時,定會萬人嫌萬人棄!”
翌日。
沈聽眠剛從噩夢中醒來,身子出了一層薄汗。
夢中,她哭著提刀插入齊司禮的心臟,可他卻笑著跟她說:“眠眠你愛我,我不信你忍心殺我。”
她不會嗎……
正想著,門外便傳來一陣吵鬧聲,春曉從外面趕來,臉上驚恐極了:“小姐,出人命了。”
又見她臉色慘白,擔心問道:“小姐,你怎么了?”
“無礙。”沈聽眠正了正心神,很快恢復正常,聞言面色未變,簡單梳洗一番才出門。
院中,晨曦微露,空地上躺著一具尸體,尸體前蓋著白布。
看那輪廓,不似圓滾滾的朱嬤嬤,沈聽眠心中冷笑,果真派了人來滅口。
陸三上前稟報:“小姐,這人昨天鬼鬼祟祟靠近朱嬤嬤,不知道她們聊過什么,我們在她要喂朱嬤嬤東西吃前,便將她抓起審問,可惜她提前服過毒藥,我們剛要開審,她就毒發身亡了。”
沈聽眠問:“可有查到這丫鬟身世?”
陸三道:“沒有名字,大家都叫她三丫,從小便被父母賣了,幾經波折,前幾日被管家買進府中。”
沈聽眠擺了擺手:“找兩個輕功好的兄弟,把她悄悄抬到管家院中,做得隱秘些,不要叫外人看見了,也不要留下什么把柄。”
她知道這不過是叫人利用,這只是派來試水的犧牲品。
陸三領命離去。
院中府兵已經交換值日,沈聽眠點了幾個府兵:“走,隨我一同去見見朱嬤嬤。”
朱嬤嬤被關押在院中的柴房里,這兒堆滿了長短不一的木柴,陽光透過破窗洞斜斜地射進來,在地上和朱嬤嬤身上投下斑駁的光點。
朱嬤嬤靠在柴堆上,久不飲水,嘴唇已干裂地起了皮,原本肉乎乎的臉此刻松垮垮的。
她眼神渾濁得像蒙了層霧,一看見沈聽眠的身影,就如同見了大敵般辱罵起來。
等她罵得沒力氣了,沈聽眠慢條斯理地問:“朱嬤嬤為何這般恨我?”
朱嬤嬤沒力氣再說話,只惡毒地看著她。
沈聽眠看向請來的大夫,好奇問道:“這食物,可有什么不妥?”
那大夫是沈聽眠讓春曉從民間請來的。
一旁的桌面上有碗白粥,檢查完,大夫面色嚴肅道:“回縣主,這里頭有大量鶴頂紅,若是食之一口,必死無疑。”
他心中疑惑頗多,卻不敢多問。
這深宅大院里的鉤心斗角,他一個小人物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沈聽眠也深知這理,叮囑大夫幾句,才叫春曉將醫師裝扮成府兵,小心從后門送出去。
她踱步到朱嬤嬤前,諷道:“嬤嬤,他們想要你的命,你就該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誰也救不了你。”
“可是失去父母的孩子,若是沒有立世的本領,想必在京中難以立足,若是再蠢些,朱鑫豈不是很快就要下去陪你了?”
朱嬤嬤眼中露出不可置信,恨恨地看著沈聽眠。
“嬤嬤別這么看我,你兒子風流成性,糟蹋過府上不少丫鬟,你每隔一段時間便買一批丫鬟,是為了滿足你兒子吧。”
前世,朱嬤嬤在幾日后突然暴斃,管家便告發她兒子糟蹋府中丫鬟,要她處置朱鑫,沈聽眠卻以朱嬤嬤一生待侯府忠心為由,只將朱鑫趕出府去。
就算如此,他們也沒有放過朱鑫,朱鑫沒過多久便慘死在青樓。
聽說是因身子積勞虧空,又貪一時之歡,抵不過那股猛烈的虛耗,氣血逆行間,脫陽之癥驟發,在錦帳中斷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