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斜,疲乏了一天的李瑜從宮里出來與姐夫說笑著歸家,今日是每月一聚的家宴。
兩人進門后還未及廳堂呢,就聽到一陣孩童的笑聲,吳景誠先聽到了自家閨女的聲音。
“我就知道我家大閨女肯定在。”
小兒子年紀小又是獨苗苗,被他娘看得跟個眼珠子似的,所以并不常陪著父母出門見客。
李瑜帶著姐夫往后院走:“去瞧瞧他們玩什么呢,笑得這么開心。”
孩子的聲音,真的可以治愈一天的乏累。
李家后院西側的花園里,幾株月季開得正盛。
晚霞的余暉穿過疏密有致的枝條,照在幾個小小的身影上。
“崇國公也在啊?”
吳景誠一眼就看到了王忠新,正要開口就被李瑜給拉著了。
“別打擾他們。”
王忠新今年已經十一歲了,他五官端正生的真是儀表堂堂,只不過這名字屬實是不怎么樣。
好在他還有個字叫守初,所以大家也只叫他守初。
盼盼像只不知疲倦的小鹿,正繞著老梅樹虬結的枝干追逐著蝴蝶。
發髻上的小發飾隨著她的奔跑,在肩頭不停地晃悠。
他記得那是自己前幾日,親自去貨郎手里挑回來的。
五十文。
照安說雖然看起來太廉價,可給調皮搗蛋的盼盼用剛好。
李淳一邊抱怨著什么,一邊又不厭其煩給妹妹拿捕蝶的工具。
李瑜見狀嘆了口氣:“這小丫頭只會順著圈追蝴蝶,她難道就不會逆著追嗎?”
那蝴蝶都猜到小丫頭追不到,所以也不跑就跟她玩兒。
兒子肯定是在抱怨,怎么自己的妹妹一點兒不機靈。
外甥女吳靜姝則安靜得多,她倚坐在假山石旁一塊光滑的青石上,膝頭攤著一本藍布封皮的舊書。
偶爾抬起頭,笑著同盼盼說幾句話囑咐幾句小心。
吳景誠感慨道:“瞧瞧我家大閨女是多么穩重大方,又愛讀書,而且還甚是熱愛醫術,我家的醫書她幾乎都看完了。”
說不定將來著書立說,是位廣傳萬世的女神醫呢?
李瑜發現恩師的小孫子守初,地位如同皇子的他的眼神,卻從始至終都是瞥向自家外甥女的。
有時候甚至還會上手,比如扯扯吳靜姝的小辮子,或者是往她書上丟顆小石頭這樣幼稚的舉動。
氣得吳靜姝站起來追著要打他,他又連忙道歉討饒,直囔囔著靜姝姐姐我知錯再也不敢了。
李瑜看好戲般地道:“你家這朵兒精心培育的花,怕是已經被人瞧上咯。”
這些引小女生注意的手段,他在現代的小學的時候就使過。
那會兒最愛的事情,就是和好看的女同學如此追逐打鬧。
這不明明白白的嗎?
吳景誠滿臉不在乎:“怎么可能,我家靜姝馬上就及笄了,他倆可是差不多差了四歲。”
這么小的黃毛小子能懂什么?
李瑜卻覺得他死鴨子嘴硬,忍不住又提起當年舊事。
“你和瑛姐不也差了兩歲,差四歲夫妻又不是沒有。”
當年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他姐眉來眼去鼓鼓秋秋的,最開始幾歲起的心思誰說的清楚呢?
只不過當前這個階段,這小子確實還沒開竅,純粹就是對自己喜歡的人各種引起注意罷了。
他自己,或許都不知道這是喜歡。
吳景誠聞言瞬間氣的紅溫,剛想上去把閨女帶回家里去,就被看到他們的媳婦拉著去看戲。
想著也不差這一日。
明日,從明日起他就絕對不會讓這兩人見面了。
李瑜見狀忍不住笑出了聲,寧照安疑惑地看著他。
“你笑什么?”
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嗎?
李瑜指著小吳同學笑道:“我是笑有些人只許自己做初一,卻不愿意別人做十五。”
此話一出兩個女人還是云里霧里的,李瑜卻笑著離開自先走了,留下滿臉紅溫的小吳和兩個不明就里的女人。
這邊吳靜姝被招惹煩了,便嚴肅地警告再煩她以后就不帶他玩兒。
王守初沒法子只能閉嘴。
尷尬無聊的他找不到事情干,干脆以陪盼盼玩鬧的借口來緩解尷尬。
“呔,盼盼休走,留下買路錢。”
盼盼現在是最活潑好動的年紀,有時候李瑜都不一定抓得到他。
跑得快的小姑娘心中得意,忍不住扭頭做鬼臉。
“笨哥哥,抓不著,略略略。”
大概是人太得意了總是會倒霉的,盼盼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擺,整個人都忍不住往前撲去。
李淳時刻關注妹妹的動向,見她要摔了扔掉書就“飛”過去當人肉墊子,生怕她磕著碰著半點兒。
父親說,他小時候都能帶好弟弟。
自己若是帶不好妹妹,那就不是個合格的哥哥。
王守初想要剎腳這會兒也來不及了,剛也要跟著摔下去,后背的領子就被一雙纖纖細手給拽住了。
他愣愣地扭過頭去,鼻息聞到一股淡淡的藥香。
王守初向來喜歡和靜姝一塊兒玩,這會兒生出要同她永遠在一處的莫名想法,皇后娘娘說永遠在一起的便是夫妻。
生同衾,死同穴。
“靜姝姐姐,你……你以后及笄了能不能先不定親,等我長大了我去求陛下給你與我賜婚?”
皇長孫身邊都有個何妹妹。
聽說他們小時候在一塊玩,長大了就是要做夫妻的。
他與靜姝姐姐在一塊兒玩,長大了自然也該做夫妻才是。
吳靜姝臉上的嬰兒肥還沒有褪卻,聞言臉上瞬間染起幾分薄怒。
可想著這小子還什么都不懂,便壓下怒火準備好好同他講清楚。
大庭廣眾之下這么對一個女子說話,不是什么喜愛而是輕薄與不尊重,而且這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子又懂什么?
“噗嗤……”
盼盼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指著狼狽的守初,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幾乎喘不上氣。
“哈哈哈,笨哥哥,差點兒摔個狗啃泥還想娶媳婦,羞羞羞……唔……哥?”
小家伙的嘴被李淳給捂住,他將盼盼提溜起來夾在胳肢窩里,才對著尷尬還有些不知所措兩人道。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我讓人帶盼盼去換衣裳,你們換了衣裳也趕緊去宴席上吧,父親與姑父應該差不多該下值了。”
還好這話沒有讓姑父聽見。
若是讓姑父聽見了這話,守初只怕是再也不能踏入吳家半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