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王二虎的聲音變得尖利,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蘇軍……蘇軍怎么可能放你出來!你不是漢奸嗎?你媳婦兒不是鬼子特務嗎?”
許峰走到那張油膩的桌子旁,拉過一條長凳,慢條斯理地坐了下來。
他這個動作,比直接動手打人,更讓王二虎感到窒息。
他翹起二郎腿,用手撣了撣褲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這才抬眼看向癱在地上的王二虎,甚至還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牽動了下巴的傷,讓他嘶了一聲。
“我當然能回來。”許峰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拉家常:“蘇軍同志們經過仔細審查,發現我是個良民。不僅是良民,還是個大大滴良民?!?/p>
“他們還表揚我了,說我覺悟高,立場堅定,是值得信任的好同志?!?/p>
這番鬼話,別說王二虎,就是旁邊那三個地痞都不信。
但他們看著許峰那張掛著彩卻穩如泰山的臉,一個字都不敢反駁。
王二虎還在那兒兀自搖頭:“我不信!我不信!你肯定是用什么妖法騙了他們!”
“你信不信,不重要?!痹S峰收斂了笑容,眼神重新變得淡漠:“重要的是,我回來了。而你,還欠著我的賬?!?/p>
他伸出手指,點了點桌上的那盆肉,又指了指墻角的獵弓。
“今天我來,不為別的,就辦一件事?!彼眢w微微前傾,盯著王二虎的眼睛:“談談賠償?!?/p>
一聽“賠償”兩個字,王二虎反而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梗著脖子喊道:“賠償?我賠你個姥姥!你打斷我三根肋骨,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還敢找我要賠償?”
“你的肋骨?”許峰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你的肋骨怎么斷的,你自個兒心里清楚!”
他頓了頓,語氣一轉:“不過,我這人,向來菩薩心腸,不喜歡計較。你肋骨的事,就算了。”
王二虎一愣,將信將疑地看著他:“真……真就這么算了?”
“當然?!痹S峰一臉的真誠:“你看我,像是會說謊的人嗎?”
他指了指墻角的獵弓:“那把弓,算是我的了,我得拿回去。”
“至于這肉嘛……”他看了一眼那盆狼藉的燉肉,又掃了一眼旁邊那三個嚇得鵪鶉似的地痞:
“你們都吃了,這會兒讓我再從你們肚子里掏出來,也不現實。吃了就吃了吧,算我請客。”
王二虎和他的三個小弟面面相覷,徹底懵了。
這許峰,難道被蘇軍抓進去一趟,腦子壞掉了?
不光不追究自己告密的事,連被搶的肉都不要了?
“你……你真有這么好心?”王二虎還是不敢相信。
“都說了,我菩薩心腸?!痹S峰嘆了口氣,隨即話鋒一轉,那股子森然的寒意又回來了: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肉就算了,但我家那屋子,門被你踹壞了,天也冷了,我跟我媳婦兒住著,總覺得缺點什么?!?/p>
他看著王二虎,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家,差個炕?!?/p>
“炕?”王二虎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
“對,火炕?!痹S峰點了點頭,說得理所當然:“我家那屋里空蕩蕩的,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我看你這人,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給我家盤個炕。這事兒,就算了了。”
讓王二虎這個村里的地頭蛇,去給許峰家當泥瓦匠,盤火炕?
這比直接打他一頓,甚至要了他的錢,還要侮辱人!
王二虎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又驚又怒:“你放屁!我哪有錢給你盤炕?再說了,老子也不會那手藝!”
“錢,手藝,那是你的事?!痹S峰站起身,走到墻角,拿起了那把熟悉的獵弓。
他試了試弓弦,發出一聲沉悶的“嗡”響。
“我不管你怎么弄,偷也好,搶也好,或者把你家房子拆了拿料也行。”
他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王二虎:“十天。十天之內,我要在我家屋里,睡上熱炕頭。”
“要是十天之后,我沒看到炕……”許峰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讓王二虎膽寒的弧度,“那咱們就新仇舊賬,連本帶利,一起算算?!?/p>
這下,王二虎身邊那個滿臉橫肉的胖子忍不住了。
他覺得許峰這是在虛張聲勢,一個人,還帶著傷,能有多大能耐?
“虎哥,你怕他個球!”胖子從墻角抄起一根頂門的木棍,惡狠狠地罵道:“他就是一個人!咱們四個,還怕他一個殘廢?弄死他!”
話音未落,他已經揮舞著木棍,朝著許峰的后腦勺砸了過去。
另外兩個地痞也反應過來,一個去抓桌上的酒瓶,一個繞到側面想抱住許峰的腿。
王二虎見狀,也從牙縫里迸發出一股狠勁,大吼一聲:“弄死他!”
然而,他想象中,許峰被亂棍打倒的場面,并沒有出現。
就在那根木棍即將砸中后腦的瞬間,許峰甚至沒有回頭。
他只是身體微微一側,像背后長了眼睛一樣,輕松躲過了這一擊。
緊接著,他以右腳為軸,身體猛地一轉,手中的長弓如同活了一般,以一個刁鉆的角度,橫掃而出!
“砰!”
弓身結結實實地抽在了胖子的手腕上。
“咔嚓!”一聲脆響。
胖子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手里的木棍脫手飛出,他的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折了下去。
不等另外兩人反應,許峰手腕一翻,長弓順勢上挑,“嘭”的一聲,弓梢的尖端,精準地點在了那個拿酒瓶的地痞的咽喉上。
那地痞雙眼翻白,酒瓶從手里滑落,他捂著自己的脖子,像條離了水的魚,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軟軟地癱了下去。
最后一個繞到側面的瘦子,剛撲到近前,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被許峰一腳踹在了小腹上。
瘦子整個人像只被煮熟的大蝦,弓著身子倒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墻上,又滑落在地,蜷縮成一團,開始往外嘔酸水。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快如閃電。
從胖子動手,到三個人全部倒地,不過是三兩個呼吸的工夫。
王二虎那聲“弄死他”的尾音,還飄在空氣里,他的三個幫手,就已經全躺下了。
他整個人都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眼前這如同鬼魅一般的男人。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殘廢?這他娘的是殘廢?這身手,比山里的老虎還猛!
還有許峰他媳婦兒,打人也是老狠了!
這夫妻倆,都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