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劫 第十四章：界舟遺骸

第十四章：孤鴻西行

終南山的輪廓在身后沉入鉛灰色的暮靄，如同巨獸蟄伏的脊背，漸漸模糊不清。秦風的身影如同一道孤鴻，掠過枯槁的山林，踏過死寂的河谷，向著西北方向疾馳。引氣巔峰的混沌真元在經脈中奔流，雖不似之前那般狂暴灼熱，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沉穩與內斂的韌勁。每一次足尖點地，都似有微弱的混沌力場在腳下生滅，托著他如履平地，速度遠超凡俗駿馬。

山風呼嘯，帶著戈壁特有的粗糲與干燥，卷起砂礫抽打在臉上，生疼。空氣稀薄得如同凝固的膠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腑被擠壓的滯澀感。草木絕跡，目之所及，唯有連綿起伏、寸草不生的赭紅色荒丘，如同凝固的巨浪，延伸到天際灰蒙蒙的盡頭。這便是西出終南的第一道屏障——赤沙戈壁。

死寂。比終南山更徹底的死寂。這里仿佛連風都失去了聲音，只剩下砂礫摩擦的沙沙聲，如同億萬亡魂的低語。秦風能清晰地“聽”到，腳下大地深處，那微弱到近乎斷絕的地脈搏動，每一次搏動都帶著油盡燈枯的哀鳴。天地間彌漫的“寂滅”氣息，濃稠得如同實質，瘋狂地侵蝕著一切生機。

《太虛歸藏訣》自發運轉。識海混沌星云緩緩旋轉，核心光暈散發出微弱的引力。空氣中稀薄到近乎虛無的游離能量——砂礫摩擦產生的微弱熱能、地底深處逸散的稀薄地氣、甚至那無處不在的寂滅死意——都被這股引力捕捉、牽引，如同涓涓細流，匯入混沌真元的循環。效率低微，卻勝在持續不斷，如同在沙漠中舔舐石縫凝結的露珠，勉強維持著體內力量的平衡。

秦風不敢有絲毫松懈。他深知，在這片靈氣荒漠中，每一絲力量的消耗都難以補充。他收斂氣息，將混沌真元運轉到極致，體表覆蓋著一層極其稀薄、卻堅韌無比的混沌力場，如同無形的薄膜，隔絕著外界死寂氣息的侵蝕，也最大限度地減少自身能量的散逸。

日頭西沉，慘白的月光灑在荒涼的戈壁上，投下幢幢鬼影。秦風尋了一處背風的巨大巖石凹陷處，盤膝坐下。取出水囊，抿了一口冰冷的水。水囊已空了大半，食物更是所剩無幾。在這絕地，生存本身便是最大的挑戰。

他取出懷中那塊冰冷的玉牌。月光下，“晞”字古篆流轉著幽冷的微光。指尖摩挲著冰冷的玉質，一絲微不可察的銳氣透入肌膚，帶著凌晞特有的清冷。星宿海…她是否已在那里？是敵是友？老道士說她是“變數”…這玉牌，是她留下的線索，還是…某種標記？

思緒翻騰間，掌心那塊沉寂的玉簡殘片，毫無征兆地微微一震！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悸動傳來！不再是之前模糊的指向，而是如同被某種同源氣息所吸引！悸動的源頭…赫然指向他緊握的玉牌！

秦風瞳孔驟縮！他立刻將玉牌貼近玉簡殘片！

滋——！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電流竄過的聲響！玉牌上那個“晞”字驟然亮起！不再是幽冷的微光，而是爆發出刺目的、如同劍鋒出鞘般的銳利寒芒！與此同時，玉簡殘片核心那點黯淡的混沌光暈，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猛地亮起！一股微弱卻精純的混沌氣息噴薄而出！

兩股氣息在空中瞬間交匯、碰撞！

沒有爆炸，沒有沖擊！而是…一種奇異的融合！

玉牌的鋒銳劍意與玉簡的混沌氣息，如同水汝交融！玉牌上那個“晞”字，仿佛活了過來，筆畫流轉間，竟投射出一幅極其模糊、斷斷續續的星圖虛影！星圖殘缺不全，大部分區域被混沌迷霧籠罩，唯有一條由數顆黯淡星辰勉強勾勒出的軌跡，指向西北更深處！軌跡盡頭，一片區域被濃郁的紫金色光暈籠罩，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毀滅與混亂氣息！

星宿海！歸墟裂隙！狩圣者布網之地！

這玉牌…竟是一把鑰匙！一把能與玉簡殘片共鳴、顯化星宿海部分路徑的鑰匙！凌晞…她果然知道！她留下此物，是刻意指引？還是…某種試探？

秦風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死死盯著那幅轉瞬即逝的星圖虛影，將那條星辰軌跡和盡頭那片紫金光暈死死烙印在識海深處！

就在這時！

異變陡生！

“吼——！！！”

一聲非人的、飽含痛苦與暴戾的嘶吼，如同炸雷般撕裂戈壁的死寂！聲音來自西北方向，正是星圖軌跡所指之處！

秦風猛地抬頭！只見西北天際，那片原本被灰暗云層籠罩的夜空，此刻竟被染上了一層詭異的暗紅色！暗紅光芒翻滾涌動，如同沸騰的血海！光芒中心，一道扭曲的、仿佛由無數痛苦靈魂凝聚而成的巨大虛影，正瘋狂地掙扎、咆哮！虛影形態模糊，似人非人，似獸非獸，周身纏繞著濃郁的、令人作嘔的怨毒煞氣與…一絲極其微弱的、卻讓秦風體內混沌真元劇烈躁動的歸墟氣息！

“歸墟…污染？！”秦風瞳孔急縮！那虛影散發的氣息，與落霞坡深淵下的存在同源！只是更加駁雜、混亂、充滿了失控的瘋狂！是星宿海泄露的歸墟之息污染了此地的生靈？還是…狩圣者布下的某種陷阱？

轟隆！！！

大地劇烈震動！秦風腳下的巖石發出不堪重負的**！遠處，一座巨大的荒丘轟然炸開！煙塵沖天而起！煙塵中，一頭龐然大物猛地竄出！

那是一只…蝎子？！

不！是某種被歸墟氣息深度污染的異變怪物！它體型大如犀牛，甲殼不再是暗黃，而是呈現出一種污濁的紫黑色，表面布滿流淌著膿液的巨大肉瘤！原本的蝎尾變成了三條，每條尾鉤都燃燒著幽綠色的毒火！最恐怖的是它的頭部，口器撕裂，露出森森獠牙，復眼猩紅如血，充滿了純粹的瘋狂與毀滅**！它周身彌漫的煞氣，比秦風在虎跳峽古戰場遭遇的強橫十倍不止！實力…已無限接近筑基（人仙）門檻！

怪物顯然被剛才的嘶吼與星圖異象驚動，猩紅的復眼瞬間鎖定了巖石凹陷處的秦風！那目光中，只有對鮮活血肉與靈魂的極致貪婪！

“吼——！”怪物發出一聲更加暴戾的咆哮，三條燃燒著毒火的蝎尾如同攻城巨錘，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砸向秦風藏身的巖石！

避無可避！

秦風眼中厲芒爆閃！體內混沌真元瞬間沸騰！他不再隱藏！引氣巔峰的力量毫無保留地爆發！

“歸藏！”

一聲低喝！混沌星云在識海瘋狂旋轉！秦風不退反進，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迎著砸落的蝎尾悍然沖出！右拳緊握，混沌真元高度凝聚，拳鋒之上，灰蒙蒙的混沌氣流急速旋轉，形成一個微型的吞噬漩渦！他竟要以拳硬撼！

轟——！！！

拳尾相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鳴！只有沉悶到令人心悸的骨肉撞擊聲與能量湮滅的滋滋聲！

秦風身體劇震，如同被巨錘砸中，猛地向后倒飛，狠狠撞在巖石壁上，喉頭一甜，鮮血溢出嘴角！拳骨傳來碎裂般的劇痛！

但那怪物的三條蝎尾，與混沌拳鋒接觸的瞬間，尾鉤上燃燒的幽綠毒火竟如同被投入強酸的冰塊，發出“嗤嗤”的哀鳴，瞬間黯淡、熄滅！更可怕的是，構成蝎尾的紫黑色甲殼與血肉，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干枯、失去光澤！仿佛被強行抽走了部分生機與煞氣本源！

“嘶——！”怪物發出一聲夾雜著痛苦與驚怒的嘶鳴！它顯然沒料到這看似弱小的人類，竟有如此詭異的手段！

秦風強忍劇痛，眼中寒光更盛！《太虛歸藏訣》！竊天奪地！這怪物再強，其力量本源也是煞氣與歸墟污染的混合物！正是混沌歸藏最佳的“養料”！

他身影一晃，不再硬拼，如同鬼魅般在怪物狂暴的攻擊間隙中穿梭！混沌真元運轉到極致，每一次閃避、每一次格擋，都伴隨著微弱的吞噬之力，如同跗骨之蛆，不斷從怪物身上撕扯下絲絲縷縷的駁雜煞氣與歸墟污染，納入自身循環！

怪物愈發狂暴，三條蝎尾瘋狂揮舞，毒液四濺，將地面腐蝕出一個個深坑！但秦風的動作卻越來越快，越來越流暢！混沌真元在吞噬與戰斗中飛速運轉、凝練！那新生的混沌真元，如同被投入熔爐的礦石，在實戰的錘打下，正褪去最后一絲虛浮，變得更加精純、凝練、充滿韌性！

“就是現在！”秦風眼中厲芒一閃！他抓住怪物一次攻擊落空的破綻，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彈射而出！左手掌心，那塊太古噬金蟲王口器碎片不知何時已被他緊握！碎片邊緣鋒銳無匹，核心處那點庚金本源在混沌真元的刺激下，爆發出刺目的銳芒！

“破！”

秦風低吼！身體與碎片化作一道模糊的灰金色殘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閃電，瞬間掠過怪物相對脆弱的關節連接處！

嗤啦——！

一聲令人牙酸的撕裂聲！污血混合著腥臭的膿液狂噴而出！怪物一條燃燒毒火的蝎尾，竟被齊根斬斷！

“嗷——！！！”怪物發出凄厲到極致的慘嚎！斷尾處傷口焦黑，殘留的庚金銳氣與混沌真元瘋狂侵蝕著它的血肉！

秦風一擊得手，毫不停留！身影再次融入夜色，如同伺機而動的毒蛇，尋找著下一次致命的機會！

月光下，荒涼的戈壁灘上，一人一獸的搏殺，殘酷而血腥。混沌的灰芒與污濁的紫黑煞氣交織碰撞，每一次交鋒都帶著死亡的韻律。秦風的身影在怪物狂暴的攻擊中穿梭、閃避、反擊，如同暴風雨中的海燕，看似驚險萬分，卻始終不曾被徹底擊垮。他的氣息在戰斗中非但沒有衰竭，反而如同被磨礪的刀鋒，越來越銳利，越來越凝練！

這西行之路的第一戰，便是血與火的淬煉！星宿海的兇險，已初露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