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四十一年。
太子監(jiān)國攝政,丞相王莽竊據(jù)權(quán)柄,兩個人可以說是狼狽為奸。
除此之外,太子還尊崇了一位“大師”名為六難,這位六難大師出身西域佛國天竺,據(jù)說是有可以看穿人命格的本事。
無論是太子還是丞相,都曾經(jīng)受過他的恩惠。
朝堂開始逐漸混亂起來,但就在此時此刻,皇帝的身體好像突然好了一樣,再次出現(xiàn)在了朝堂之上,一出手便是雷霆萬鈞。
天子只做了三件事情。
第一,解除了太子的監(jiān)國攝政權(quán)柄。
第二,將丞相王莽貶謫為郎中令,丞相暫時空設。
第三,令尚書令許舜為丞相。
這三件事情中所蘊含著的人事調(diào)整其實很簡單,甚至大多數(shù)人都沒有思考出來這其中的問題。
混亂起來的朝政也因為皇帝再次出現(xiàn)了的緣故逐漸變得安穩(wěn)起來,原本將要混亂的天下也安穩(wěn)了起來,天下對于“劉氏”的信賴度還是有的。
劉詢除了“戀愛腦”之外,其他的還是可以的——在他不戀愛腦的時候。
所以黔首們也愿意相信他。
更何況....
對于黔首們來說,皇帝是不會犯錯誤的,即便是犯下了錯誤,那也是有奸佞禍亂,比如王莽。
天子都已經(jīng)自罰三杯了,他們還能做什么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朝政逐漸的安穩(wěn)了下來。
但劉詢卻深刻的明白,這些許的安穩(wěn)不過是表面上的安穩(wěn)而已,此時的大漢便如同那平靜的湖泊一樣,看著表面上十分平靜,但實則下面已經(jīng)暗流洶涌了。
未央宮中
劉詢看著面前的繡衣使者,臉上帶著些許忍耐的神色:“陳況如何說?”
他先前讓繡衣使者去請陳況,可如今繡衣使者回來了,但陳況卻并沒有回來,這讓劉詢的心中更加惱怒了。
繡衣使者只是低著頭說道:“陛下,陳公說.....陳公說,他年邁體衰,經(jīng)不起這長途奔波之事,所以請陛下收回旨意?!?/p>
“他無法遵從?!?/p>
這話音剛落地,一道聲音就響了起來。
“砰——”
劉詢將手中的杯子瞬間砸在地上,炸裂成了粉碎的模樣,他的眸子中帶著無盡的怒火:“你說什么?!老賊安敢如此!”
繡衣使者只是低著頭不敢說話。
而劉詢在暴怒之后,卻迅速的恢復了冷靜,他半瞇著眼睛,輕聲說道:“看來,陳氏是不想要摻和進這件事情之中啊。”
他緩緩的閉上眼睛,心中想著辦法。
想要讓被自己得罪了個透徹的陳氏重新回到朝堂上,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將陳氏架在烈火之上!
如此一來,陳氏一定會回來!
可....
劉詢的心中有些許的凝重之色,他在不涉及許平君以及太子之事的時候,腦子還是挺好用的:“可若是如此做....只怕就徹底的將陳氏給得罪了....”
他的語氣中帶著些許猶疑,可最終卻一咬牙,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劉詢難道不知道徹底得罪了陳氏之后會如何嗎?
可是此時的形勢已經(jīng)讓他顧不上這些了!
“下詔!”
劉詢看著身旁的人說道:“追封已故的官渡公陳瀚為秦王!”
“此外,加司徒陳況為丞相!”
“去讓尚書令、郎中令、以及宗正、太子、梁王都給我敲鑼打鼓的去請陳氏!詔書中便說,朕知道了先前的錯漏之處,還請陳氏看在天下黔首的面子上原諒朕出山!”
劉詢這一次徹底的放下了自己的面子,而選擇了威逼陳氏!
.... ....
劉詢的動作很快,因為他有預感,自己或許沒有多長時間可活了。
所以他下令之后,不愿意的人都被他敲打了一頓,甚至是太子都被他敲打了,劉詢說出了迄今為止最重的一句話。
“你若是不想當這個太子,有的是人想當!”
“梁王也可以成為太子!他的嫡長子也是朕的長孫!”
在太子表達了自己不愿意去請陳氏,不愿意丟這個人的時候,劉詢在暴怒之下說出了這樣子的話。
劉奭在聽到這樣的話之后,十分憤怒,像是一頭狂怒的獅子——后來被王莽給勸下來了。
.... .....
東宮
劉奭的神色陰沉,他看著面前的王莽說道:“他陳氏算什么東西?憑什么讓孤去請他!”
王莽卻低聲道:“殿下,陳氏畢竟是大漢第一勛貴,如今的天下第一望族啊,此時陛下的意思也很簡單,陛下的身體越來越差勁,但朝中卻沒有一個可以托付的大臣,所以陛下才想要以此來逼迫陳氏回來主持大局而已。”
他笑著安撫道:“等到您登基之后,再將陳氏給趕走不就行了?”
“屆時陛下已經(jīng)故去,誰也無法再約束您了?!?/p>
劉奭的神色這才是緩和了一些,但他緊接著便看向王莽,低聲說道:“王相,那件事情怎么樣了?”
王莽左右看了一眼,這才小心翼翼的說道:“殿下,梁王對世子十分看重,所以臣暫時沒有想到辦法,不過嗎....”
他微微一笑:“一個還未曾長大的孩子而已,咱們有的是時間殺了他!”
王莽眼眸中閃過些許狠辣:“陛下的身體看起來也就是這兩年了,屆時等到陛下登基,說梁王謀逆,號令天下諸王以及陳氏去誅殺叛逆也就是了?!?/p>
“屆時,梁王既死,世子難道還能獨存嗎?”
王莽本來是想要想辦法殺了劉秀,以此來全了自己的命格,順勢登基的,但....梁王對世子的保護實在是太嚴格了!
所以他只能夠繼續(xù)等待!
等待!
.... ....
王府
“安兒,那件事情做的如何了?”
王莽坐在府中,目光灼灼的看向身側(cè)的人,臉上帶著一抹期待之色。
王安只是恭敬的說道:“父親,孩兒在少府中篩查,天下間名為“劉秀”的人中,曾經(jīng)是太祖血脈的人有七個,而不是太祖血脈,乃為黔首的人,有兩個?!?/p>
“正為九,乃為數(shù)之極。”
“其中,只剩下一個還未曾殺死,其余的全部都已經(jīng)令人前往暗殺了。”
還剩下一個?
王莽微微皺眉,看向王安:“還剩下一個?”
“要盡快!”
王安這才是躬身行禮,應了一聲。
等到王安離去了之后王莽才是嘆了口氣,望著遠處的方向輕聲說道:“哎”。
“如今時局動蕩,陛下又想起來了陳氏,可是陳氏的態(tài)度我卻不曾探得啊,若是陳氏.....”
他的眸子中閃過幾分的陰翳之色。
先前他曾經(jīng)對陳氏示好、順帶將陳氏架在了火上一段時間,他也不知道陳氏會做出什么樣子的選擇。
如果陳氏堅定的站在劉氏這邊.....
只怕他的謀劃....就危險了。
“多事之秋啊!”
.... .....
甘露四十一年,秋。
圃園
陳況的臉上帶著惱怒至極的紅色,他冷聲道:“好一位陛下啊!將我陳氏當成是什么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
“可惜我陳氏不是這般的人!”
陳淵卻只是淡淡的飲了一口茶,看著陳況說道:“那父親打算怎么做?抗旨嗎?”
他輕笑一聲:“若是抗旨的話,我們陳氏有理也變成沒理了,更何況此次陛下的詔書中所蘊含著的意思也很明確了?!?/p>
“只怕是咱們這位陛下的身體已經(jīng)垮了,但卻看著太子不成器、加之他發(fā)現(xiàn)了太子對梁王的圖謀,因此才是來請陳氏的。”
陳淵淡淡垂眸,深不見底的眸子中閃過些許的不屑之色。
陳況坐在那里臉上帶著煩躁之意:“那該怎么辦?”
“總不能就這樣回去吧?!”
陳淵呼了口氣,吹了吹面前的茶杯,瓷杯中飄蕩著些許茶葉:“回當然是要回的,但....要立威、要讓天下人知道,陳氏與劉氏的盟約早已經(jīng)在皇帝背棄陳氏的那一刻消散了!”
他冷笑一聲:“更何況,太子前來請父親您,您以為他會老老實實的嗎?”
“不,他不會。”
“屆時,有的是辦法讓天下人知道陳氏的態(tài)度!”
.... ....
甘露四十一年,秋。
圃園外
陳況、陳淵十分尋常的站在那里,臉上帶著漠然之色,似乎絲毫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一樣。
這里是官渡!他們是陳氏!
一個內(nèi)侍走上前來,臉上帶著倨傲之色。
他高高抬起頭,看著陳況道:“陛下有旨,陳況跪下接旨吧。”
這是一種折辱——這個內(nèi)侍是太子的人,太子想要當著天下人的面給陳氏一個教訓。
所以完全不顧皇帝用的是“請”,請陳氏回來。
陳況神色不變,站在那里,身旁的諸多陳氏子弟都在怒斥。
陳淵閉了一下眼睛而后再睜開。
此時的那內(nèi)侍還十分囂張。
“陳氏想抗旨不成?!”
劉奭躲在身后的車馬中,眼神陰翳的看著這里,臉上帶著得意。
“孤倒是要看看,你陳氏能如何做!”
此時,陳淵已然走出了人群,站在了那內(nèi)侍面前。
他聲音尋常:“你讓我陳氏中人,跪下接旨?這是誰的命令?”
內(nèi)侍只是冷笑一聲:“此乃圣旨!天子至高無上!讓你跪你就跪!啰嗦什么?你陳氏算什么.....”
話還沒說完,陳淵已然拔劍!
“噌——”
劍光一閃,人頭落地。
陳淵劍尖指著地面,鮮血順著長劍落了下來,圣旨落在地上沾滿了哀塵。
他頭也不回。
“關門?!?/p>
“回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