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王莽最開始的時候并沒有想要這么早篡位的——若是六難沒有死的話。
可是六難一死,加上所留下來的帝歲只有三年的話語就讓王莽開始著急了,再加上皇帝在后宮中享樂——劉奭和他的老爹還有一點不同。
劉奭可不是戀愛腦。
王莽的女兒算是天姿國色嗎?
勉強算是。
但劉奭會專情于王莽的女兒嗎?
不會。
所以劉奭娶了王莽的女兒這么多年,王莽的女兒甚至沒有身孕——可相對應的,劉奭的后宮中其他的女子可是懷有身孕了。
如果讓這個孩子生下來,那么皇后的位置是否會隨之動搖?
一定會的。
而王莽所能夠依仗其實不就是自己那個身為皇后的女兒嗎?女兒的皇后位置動搖了,他的地位不也就動搖了嗎?
那么,問題回到了劉奭的身上。
劉奭有想法改變皇后嗎?
有。
王莽在宮中有不少的探子——這些人都覺著皇帝不行,覺著王莽很行,所以他們甘愿做王莽的探子,為王莽探聽消息。
根據這些探子所說,劉奭最近專情于另外一個寵妃,這個妃子的身份都已經抬到了夫人了,而且只用了短短的六個月。
并且這位夫人甚至還懷有身孕——劉奭承諾這個夫人,只要她能夠生下自己的嫡長子,那么他一定就讓她當皇后,且讓這個嫡長子當太子!
在這一點上,王莽并不懷疑劉奭的決心。
為什么?
因為劉奭其實并不是“長子”,他只是嫡長子而已,嫡長子和長子是有區別的。
嫡長子只是皇后的第一個孩子。
劉奭以為,陳氏不支持他,就是因為他不是真正的嫡長子,而只是嫡長子而已,所以他一定會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彌補出來自己所沒有完成的、所沒有做到的事情。
甚至劉奭在成為皇帝之后,看到了那許多的政務以及聽到朝政如今的荒謬、天下如今的動蕩了之后——準確的說、簡單的說,是在看到了皇帝沒有了陳氏后所需要承擔的責任之后,迅速的動搖了自己先先前憎惡陳氏的念頭。
簡單來說——他發現了自己搞不定這些事情。
也發現了,為什么歷代的皇帝可能都很忌憚陳氏,但卻都一直使用陳氏的原因。
沒有陳氏,這個皇帝當得太累了!
可有了陳氏,當這個皇帝就要開簡易模式了!
這里不得不說,劉奭這個人沒有學到劉氏皇帝骨子里傳承的冷血無情,但他的確是傳承到了“政治怪物”的基因,甚至比他的父親所傳承的政治怪物基因還要更加全面一些。
在迅速的認識到了自己如果想要輕松悠閑的當皇帝,就必須是需要陳氏輔佐了之后,他迅速的改變了自己對陳氏的看法。
劉詢拉不下來的臉,他能夠拉下來。
劉詢辦不到的事情,他能辦得到。
劉詢做不到的無情,他也能做到。
他親自寫了一封詔書。
這也是為什么他要死的原因。
.... .....
未央宮中
王莽坐在那個他早就期待了的位置上,眉宇中卻看不到幾分驚喜之色,他屏退了所有人,繼而走進了皇宮中的一個暗道之中,而后從暗道走出了皇宮,來到了一座府邸之中。
這府邸地處偏僻,但守衛森嚴。
進入府邸中后,他才從袖子中拿出來皇帝親自寫的那一封詔書,而后將其放置在香爐之中,要眼睜睜的看著這詔書焚毀。
詔書上寫的什么?
很長。
但簡單來歸納一下,也就是以下這幾個核心含義。
第一:朕錯了,朕真的錯了,只要您能夠回來,朕立刻追封陳氏嫡系一脈所有的已逝的先賢為“王爵”之尊,并且只要您愿意讓朕享樂當個有權力的、什么都不必做的吉祥物,朕可以什么都聽您的話。
這其中所涉及到的加封,足足有“四十三”位陳氏先賢,全都追封為王爵?
這是一個巨大的工程。
但皇帝不在意。
第二:朕可以下罪己詔,朕可以稱呼您為相父、朕可以加封您為帝師,朕可以給您無限的尊榮,朕可以親自帶著文武百官從長安一路出發,到了官渡之后負荊而請,給足陳氏面子,陳氏和您的面子絕對不會丟失一點點。
從前丟失的面子,朕用自己的臉給您拿回來。
這幾乎是將自己的臉面墊在陳氏的腳下,以此來換取陳氏的顏面了。
爐子之中的詔書化作飛煙緩緩飛向天際,所有的一切都開始消散了,只剩下王莽一個人坐在那里,目光幽深。
他自詡為十分明白陳氏——若是劉奭真的能這樣子做,那么陳氏一定會回來的,而只要陳氏回來,再次專心致志的輔佐皇帝,那么他一定沒有希望了。
所以他加快了步伐。
在皇帝日常服用的滋補藥物中加了一點點其他的東西,以此來讓皇帝慢性死亡。
最后,在三年之內篡權。
他坐在那里,風聲吹過,帶起些許漣漪。
王莽輕嘆一聲:“到底是因為六難大師的話,所以才有了這樣子的命,還是因為這樣子的命,所以六難大師才會那么說,繼而推動了這一切呢?”
這一切都依照著六難大師的話在發展!
這簡直是一件令人恐懼的事情!
六難大師恐怖如斯!
說帝歲三年,在經過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帝歲真的就只有三年!
王莽微微搖頭:“總而言之,這一切都結束了。”
他瞇著眼睛。
“或許,朕也能夠和陳氏做一個盟約呢?”
.... .....
正統元年,夏。
大雨。
正統元年的大雨好似是比尋常時候的大雨更加磅礴的,這個夏天好像是想要將一切都給掀翻一樣。
王莽篡漢的事情在天下引起了巨大的波瀾。
對王莽篡漢這件事情最先表達出不滿意,并且開始反抗的是什么人呢?
是天下黔首嗎?是天下世家嗎?
不是。
是劉氏諸王。
是的,是劉氏諸王!
這就是分封制的好處了——雖然在大多數的時候,在和平的時候,我們之間會互相爭斗,會互相爭奪大宗小宗,甚至我們還可能想要奪了你這個鳥位,但只要遇到外姓人篡政,那么我們便會揭竿而起!
我們此時不會各自為政,我們只會團結在一起!
讓那個膽敢篡漢的外姓人去死!
而如今,諸劉的勢力波及到了多少地方呢?
除卻朝廷中央控制的那些地方之外,其他的全都有劉氏諸王!
但這些劉氏諸王卻找不到一個頭領。
讓誰當頭子?
對于這個主導權的爭奪,劉氏諸王自己先打了起來。
... .....
梁王府
梁王劉欽看著手中的諸多劉氏諸王給自己的信息,臉上帶著些許的思慮之色,片刻后,他回過頭看向自己身旁的一個少年。
“你覺著,我們應該如何做?”
一旁站著的少年郎專心致志的看著手中的信件,良久后長笑一聲:“父親,您覺著這些烏合之眾能夠反抗成功嗎?”
他帶著些許不屑。
“沒有陳氏在,這些已經被推恩令削弱成秋后螞蚱的人,只會直接被朝廷的大軍擊敗!”
“更何況,因為.....嗯,因為先皇的緣故,所以黔首們對劉氏的信任并不算很充足,天下黔首會在意頭上是誰在坐皇帝嗎?”
“不,他們不在意的。”
“誰做皇帝都可以,姓王的也好,姓劉的也好,甚至是換個其他的姓氏也好,都可以。”
劉秀輕嘆一聲,完全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少年一樣。
他坐在那里,托著自己的腮幫子,愁眉苦臉的說道:“其實還是怪先皇,如果不是他撕破了與陳氏的盟約,此時的天下根本不應該這樣的!”
“有陳氏在,金刀之讖就不只是一個大義,而是一個強大的勢力!”
“陳氏完全可以一呼百應!”
“而后理所當然的讓所有的諸王都匯聚在自己的麾下——而這種情況下,篡漢的那人在朝廷中根本沒有什么兵卒可用!”
“所有人都尊崇陳氏!”
“十分輕松的就可以將此時叛亂的人給拿下!”
“但陳劉之間的盟約被撕破了之后,陳氏只要不動,其他的人完全不會在意到底是誰當了皇帝。”
“我們就只能夠陷入如今的境地了。”
他抬起頭,仰著一張小臉看向自己的父親:“我說父王,當初老師到底是怎么說的啊?非要十五歲才可以去找他,然后拜師嗎?”
梁王聽著劉秀的話有些沉默。
他能說什么?
難道罵自己的老爹?
雖然他心里面確實對自己的老爹有點怨言吧——如果不是他,天下如何會變成這樣子?
他長嘆一口氣,回憶著當年陳淵和自己所說的話,而后開口道:“當年陳淵好像是說你成年之后想要找老師,可以去陳氏找。”
“你十五歲之后,若是陳氏之中還沒有你覺著可以的老師,就可以拜他為師。”
聽了這話,劉秀一股腦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而后哀嚎一聲:“我的父王啊!您怎么不早說老師是這么說的啊!”
梁王腦子冒著問號:“什么意思?”
“難道我理解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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