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秦懷道都認為自己非常幸運,因為他出生在一個好的家庭里。
母親溫婉大氣,父親嚴厲卻又不失對他的關愛,家里幾位兄弟姐妹感情深厚。
他們家在大唐更是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生活富足,幸福美滿。
唯一可惜的,可能就是他沒什么朋友。
畢竟他乃國公長子,是未來要繼承國公之位的長安頂級勛貴。
身邊接觸的人,九成的人身份比不上他,與他存在天然的隔閡,哪怕他愿意放下身段,依然跟他們沒什么共同話題。
這可能是秦懷道唯一遺憾之事。
直到后來,秦懷道長大了一些,與父親幾位老兄弟的子嗣相識,他們要么跟他一樣是國公子,是長安頂級勛貴,要么就是才情逆天之輩。
秦懷道起初是高興的,因為這些人不會顧及他的身份,有什么做什么,有什么說什么,他覺得自己交到了真正的朋友,真正的好兄弟。
哪怕這幾人好像不怎么正經,時常花天酒地,混跡青樓,跟父親和母親的教導嚴重背道而馳,他同樣不在乎。
兄弟嘛,不一起在平康坊殺個七進七出算什么兄弟?
再者,這幾位兄弟也是真心待他,無論有什么好事都沒忘記過他。
比如陳衍弄出什么好東西,總會第一時間跟他們分享,后來一起干大買賣也帶上他們。
秦懷道覺得自己很滿足,得友幾位,人生何求?
只不過,這已經變成他以前的想法了。
現在的秦懷道只想跟他們割袍斷義,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特么的,妹有你這么坑兄弟的啊。
秦懷道死死咬著牙,扛著一根腰粗的木頭,頂著暴雨傾盆往前跑。
“老秦......我,我實在堅持不住了。”
他旁邊,程處默跟他一樣扛著木頭,渾身濕透,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再......再堅持一下,還有一圈就完活兒了,不然牛叔又得想法子整我們。”
尉遲寶琳塊頭大,體力好,現在還能勉強堅持。
而秦懷道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麻木地往前跑。
“不......我不行了,我真不行了!”
程處默只覺得自己肺都要炸了,根本堅持不住,順手將肩膀上的木頭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直直躺下,任由雨水拍打在臉上。
見此情景,秦懷道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同樣將木頭扔在地上,然后跟程處默一樣躺下。
“我不跑了,你們愛誰跑誰跑吧。”
“老秦高見!”程處默哈哈一笑,豎起一個大拇指。
“高個屁!”秦懷道以往的儒雅之風此刻蕩然無存,“還不是你個坑貨,說渭南縣哪里哪里好,來這邊有多么多么瀟灑。”
“虧老子信了你的邪,還主動求我父親將我送過來。”
“結果你看看?老子都特么被你坑死了。”
說著說著,秦懷道眼睛都紅了,這特么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啊。
牛進達是特么把他們當突厥人整啊!
尉遲寶琳見兩人都不跑了,猶豫片刻,心一狠,也躺了下來。
“算了,你們都不跑,小爺也不跑了,俺們哥幾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還有,小爺覺得老秦說得對,處默就是個坑貨!”
“我不也被騙了嗎?”程處默覺得自己很委屈。
他又不是故意坑人的。
“有你真是我的福氣啊。”秦懷道已經不想說話了,只想保存一些體力。
因為牛進達不知道從哪得到的法子,整人的活層出不窮。
他們現在沒完成三十圈的任務,待會估計吃不了兜著走。
程處默沉默片刻,“哥幾個,你們說子安兄收到信沒有?”
“這都過去這么久了,為什么還不來救我們?”
“可能是因為什么事耽擱了吧?”尉遲寶琳遲疑道:“如果老陳收到信,鐵定不會放任俺們仨不管的。”
秦懷道想了想,有些不確定道:“還有一種可能,子安兄收到了信,但他看不懂。”
此言一出,三兄弟頓時沉默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牛進達為了操練他們那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根本不給他們向外傳遞信息的機會。
好多次他們想向陳衍求救,都被牛進達攔了下來。
就他們送出去的那封信,還是密謀了好久,付出了一個月月錢的情況下,請人送出去的。
上面就一句話,陳衍若是看不懂,說不定真有可能沒當回事。
“唉~”
三人齊齊嘆了口氣。
“喲,小崽們,看來你們已經準備好要接受處罰了。”
這時,一個臉上留著絡腮胡的大黑漢子,身著軍甲,撐著傘走過來。
見到來人,三兄弟跟見了鬼似的,渾身一顫,那是怕的。
程處默哀怨道:“牛叔,這是為啥啊?”
“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為啥?”
“我們哥幾個到底跟你有啥仇啥怨?你非得把我們往死里整?”
“是啊牛叔。”尉遲寶琳扯著嗓子喊道:“俺們也算您看著長大的,您至于這么整俺們嗎?”
秦懷道沒有說話,但眼神透露出來的意思,顯然跟另外兩人有同樣的疑問。
“哼哼!”牛進達用腳扒拉一下程處默,“要不是你們是俺看著長大的,俺還不愿意折騰你們呢。”
“瞅瞅你們跟那陳小子混的,身子虛成這個樣,以后怎么上戰場?”
“陳小子腦子好使,從小讀圣賢書長大,現在當了縣令,更是干得風生水起,備受陛下看重。”
“以后妥妥的朝廷重臣,前途無量。”
“你們仨能干啥?”
“文不成武不就的,俺若不操練你們一番,你們以后別說上戰場了,上娘們兒炕都費勁。”
三兄弟無言以對。
他們又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自然明白牛進達說的不假,此番做法,的確算是為他們好。
畢竟他們老爹都是戰場上殺出來的。
他們讀不進去書,那就只有從武這一條路。
“那我呢?”秦懷道坐不住了,梗著脖子說:“我一樣讀圣賢書長大,自認為有幾分才學,做文官也未嘗不可。”
牛進達一聽,好像確實是這樣哈。
這小子跟他爹一樣,儒將來的,能文能武。
然而,牛進達還未開口,程處默和尉遲寶琳異口同聲道:“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