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在三日前就收到謝觀瀾回京的消息,早早就等在宮門口。
當(dāng)看到浩蕩的車隊進宮那一瞬,太后攙著貼身大丫鬟的手就急忙上前,眼淚一瞬就落了下來:“皇兒、哀家的皇兒終是凱旋歸來了,可有曾受傷?”
謝觀瀾剛下馬車,就被太后攔住打量,他無奈地輕輕嘆了聲氣,語氣淡淡:“母后,孤未曾受傷,您放一百個心。”
太后是生養(yǎng)他的母親,在冷宮時,曾經(jīng)她多次拿命保護他,從小無微不至地照顧、關(guān)愛他。
兩母子在冷宮相依為命十八年,那些年的苦楚只有他們清楚,可她依舊能夠堅強地為年幼的他撐起一片天,在謝觀瀾心中,太后便是天底下最好的母妃。
“沒受傷就好,你都瘦了。”太后眼中含淚,看見謝觀瀾日漸消瘦的臉頰,只覺得心疼的要命。
謝觀瀾扶了扶太后的手,隨后目光落在馬車上,語氣柔和幾分:“母后,孤帶了個人回來。”
“啊?!”太后一驚,順著謝觀瀾的目光看向了馬車內(nèi),心臟猛地跳了跳,皇兒今年已滿二十,從未與女人親近過,之前她也曾給皇兒后宮內(nèi)塞了不少女子,可皇兒都未曾寵幸任何一位妃嬪,朝堂之中,已有不少人傳出皇兒是斷袖之癖的謠言。
此次竟主動帶人回來,難、難不成是在路途中,看上的男子???
太后無助地看向慕郢川。
慕郢川一身戰(zhàn)甲,瞧見親姐姐朝他看來,頓時咧嘴嘿嘿笑了兩聲,露出潔白的八顆牙齒:“姐,我沒瘦,你不用......”
還沒說完,太后就厲聲打斷:“皇兒帶回來的人,是男子?還是女子?”
因為過于激動,“女子”二字都破了音。
慕郢川懵地瞪大眼睛:“啥?!”
謝觀瀾掀開車簾,伸出修長骨骼分明的手:“公主,下來。”
元姜緊張地舔了下唇瓣,看著那只滿是薄繭的大手,濃密纖長的睫毛顫了顫,伸出小手攙住,小心翼翼地提著裙擺下了馬車。
太后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瞧見那碧綠的裙擺,提著的心總算是落回肚子里,還好還好,是個女子。
隨后,又不禁瞪大了眼睛。
只見,一只蔥白纖長的小手搭在謝觀瀾精壯寬大的掌心上,那彎腰走出的女子像是從畫里走出來似的,一襲碧綠羅裙,裙料是江南新貢的雨過天晴緞,經(jīng)烈陽一照,那漂亮的裙擺上便泛起流水般的光澤,腰肢盈盈一握,身形嬌小婀娜。
低頭走下馬車,耳邊的青絲驀然滑落,只戴著個翡翠玉釵,粉黛朱唇、面容堪稱絕色,那雙水潤瑩亮的狐貍眼似氤氳著楚楚動人的水色,整個人看上去弱柳扶風(fēng),卻美艷至極。
“咳咳......”迎面吹來的涼風(fēng)令元姜瑟縮了下,喉間一癢,不由地捂唇輕咳兩聲,剛從身后那馬車下來的元清音大驚失色,抱著暖爐就塞進元姜手中。
太后臉色變了變,如今這才十月,天氣溫暖宜人,這女子卻一副病殃殃、嬌弱得像是風(fēng)一吹就要倒下的模樣,這這般病弱身軀,怕是活不長啊!
“母后,她名喚元姜,是曾經(jīng)的姜國公主。”謝觀瀾漆黑的眉頭蹙了蹙,垂眸見她小臉微白,心不由地一緊,緊忙派人拿來披風(fēng),便給她穿上。
太后目睹一切,不由地咋舌。
她這皇兒,自幼年時出了那事后,便極度厭惡女子!
這些年來從未讓任何女子近身,萬萬沒想到,這皇兒竟有如此體貼的一面!
不過......
太后哀愁的嘆了聲氣,這女子拖著這副病弱殘軀,還能活個幾年呢?
皇兒注意力一直在女子身上,就可見皇兒上了心,這段日子以來,沒準該發(fā)生的都發(fā)生了。
太后一邊心花怒放,一邊唉聲嘆氣。
元姜察覺到太后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一會兒炙熱一會兒失落一會兒惋惜的,不由地抿了抿唇,悄悄扯了扯謝觀瀾的衣袖。
謝觀瀾一把將人扯入懷中,為她擋風(fēng):“母后,先回宮,公主近日舟車勞頓,需要歇息。”
瞧瞧,一個亡國公主,她家皇兒還一口一個公主的喊。
太后心底又嘆了聲氣,表面上露出笑,試探著順勢拍了拍元姜冰涼的小手:“皇兒說得是,你既是他帶回來的女子,那便喚哀家一聲母后,可愿意?”
“愿意。”元姜嬌媚的狐貍眼彎了彎,彎唇淺笑,嗓音嬌軟:“母后。”
這于她而言自然是好事。
太后滿意地笑了笑,心中暗暗想著,反正這宮里什么都不缺,不就是病弱?那就叫太醫(yī)院里那些太醫(yī)都來治病!
只要她皇兒喜歡,愿意親近女子,那便是好事!
寒暄過后,一行人入宮。
用過膳后,謝觀瀾親自帶著元姜去了他的寢殿,元清音屁顛屁顛地跟在身后。
“公主,你先在此處歇息。”謝觀瀾將元姜身上的披風(fēng)脫下,交給身后緊跟的太監(jiān),垂眸看到她那蒼白的小臉,不由地又蹙眉,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還適應(yīng)嗎?”
元姜仰著小臉,弱聲道:“適應(yīng),就是有些累了。”
連續(xù)坐了將近半月的馬車,有好些次她隱隱作嘔,體弱的身子全靠硬撐著,這忽地下了馬車用過膳食,竟有些困倦了。
元清音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瞥見謝觀瀾連聲都不敢吱,低著頭豎著耳朵默默聽著。
謝觀瀾眸色暗了暗,揉了揉元姜的腦袋,微微側(cè)過頭,冰冷的目光落在元清音身上:“你在這兒好生照料公主。”
“是!”元清音下意識地拔高音調(diào)應(yīng)道,膝蓋一軟,差點跪下。
這公主的長姐怎么毛毛躁躁的?
謝觀瀾修長漆黑的眉頭一皺,薄唇抿了抿,目光審視地盯著元清音。
元清音大氣不敢喘,上一世被一劍封喉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如今跟謝觀瀾對視,她艱難地扯著唇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良久,謝觀瀾緩緩收回目光,又交代幾句,才轉(zhuǎn)身離去,留下了十幾個侍女。
“你們出去。”元姜捂著胸口輕咳一聲。
十幾個侍女低著頭應(yīng)了聲,便整齊安靜地出去守著,將門帶上。
元清音緊繃的神經(jīng)總算是得到緩解,她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搖頭嘆息道:“這謝賊,還真是兇神惡煞!”
元姜坐在床邊,將手里的暖爐放置一旁。
元清音沒聽到回答也不在意,喘息了一會兒后,目光又凝重起來,嘖了聲,說道:“姜妹,你怕是有情敵。”
“情敵?”
“嗯,就是今日在城門外那位名為賈月靈的榮國公府嫡女。”元清音面容凝重,說起這賈月靈,上一世跟她倒還是敵對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