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旸數(shù)年來,為了商王之位在帝乙面前極為謹(jǐn)慎,沒有中飽私囊。
但各種賞賜,以及殷受分封后的賜予,他的家當(dāng)整整裝了上百馬車,貨物沉重,是以只能日行五十里。
而大河兇險,唯有渡口可運輸如此多的貨物。
如此,往來兩岸,這殷都與商丘之間足足有千里之距,要行二十日方至。
如今,已行進大半。
在杞子國補給一二后,正順著大河古道往下,可見盂子國。
突而,有甲兵來報。
“大宗伯,前方盂子國諸侯前來拜見,其側(cè)還有王上派遣,渡船追來的使節(jié)。”
行路漫長。
即使有巨象拉車,而且這中原之地也足夠平坦,可一路行來,殷旸也神情倦怠。
在聽見甲兵來報后,他不耐擺手。
“讓車隊停,等他們來見吾。”
“諾!”
“停行止步,原地休息!”
隨著這甲兵高呼一聲,最前方的領(lǐng)頭回首看向殷旸,這才高舉殷旸的旗幟,敕令車隊停行。
“咚!”
“昂!”巨象高嘯一聲,伸出長鼻子摳了摳腳。
巨獸篷車上。
殷旸在虎皮軟墊上撐起身子,打了一個哈欠,開始整理因為天氣越發(fā)炎熱,才新制的赤金色袍服,又?jǐn)n了攏翠羽環(huán)形金冠兩側(cè)披散的碎發(fā)……
端正儀態(tài),目光遠眺,看向遠處疾馳而來的青銅車駕。
又不由目光再遠,看向一望無際的平原湖澤。
商丘位于大禹九州中的豫州之地,此刻氣候炎熱,水澤四處,大河與濟水地帶多熱林象群,這也是‘豫’的來歷。
是以,這看似平坦的中原之地,也有不少人不宜居之地。
若是治理起來,也有一番麻煩。
轟隆隆……
對面的車駕疾行,已經(jīng)來到殷旸面前停下。
殷旸回過神來,那車上的兩人已經(jīng)下車,這盂子是一位年輕人,不過三十出頭,而另一側(cè)的王上使節(jié)看著與費仲相當(dāng),幾近四十。
此刻皆行禮,異口同聲:“參見大宗伯!”
盂子國……諸侯為子姓封國,方伯為異姓封國。
此時商王朝以內(nèi)服外服制度治理九州。
內(nèi)服是商人本族區(qū)域。
商王直接統(tǒng)治王畿地區(qū),是為大宗。
子姓封國則為小宗,聽從商王調(diào)令。
外服是商族以外的附屬國,存于商天之下,建立自己的族天,與大商達成聯(lián)盟,商王以人王權(quán)柄,可支配各國。
如今眼前的這位盂子,就是商人小宗之一的首領(lǐng)。
在面對身為大宗·大宗伯的殷旸時,自然要恭敬。
“起罷。”
殷旸下令,這二人才起身。
盂子國距離商丘極近,以盂邑為中心,擁有方圓五十里的土地,實力不俗。
殷旸也不想為難對方。
邀請道:“兩位急忙而來,相必思飲,不若上車嘗嘗吾這陳了多年的佳釀。”
那二人對視,隨即頷首:“謝大宗伯。”
盂子先看向王上使節(jié),那使節(jié)才先言:“大宗伯,余為尤國之人,名渾,是王上新提拔的內(nèi)史,此次前來,一為告知王上給您的東西,蜚師已經(jīng)讓其二子押送趕來,算算路程,再有七日可達商丘。”
“其二,按照商規(guī),新分封的子爵,需在一位使節(jié)手持王令前,進行封土祭祀,以此獲得【契·封土】,正式成為一地諸侯。”
“如此在商天之下,也可建立自己的族天,得一位先祖庇護。”
如同分家一般,需要族長見證。
而商王是商人的族長,是以被分家的人都要在商王的見證下,自開一頁,延續(xù)香火。
不過商王如何能跑到千里之外?
所以只能用王令代替。
至于【契·封土】,這是每一位諸侯,甚至是方伯都擁有的契。
只有擁有此契,才能在商天下自開一頁,創(chuàng)建諸侯國,建立小宗廟,擁有自己的社稷。
不過……
殷旸不能在商丘建國,不想殷受還是給他送來了王令。
想來是為了讓他更好管理商丘百里食邑罷。
不至于名不正言不順。
“王上可言,吾可建立小宗廟?”商朝宗廟就在商丘,他自然不能隨意建設(shè)自己的小宗廟。
而無宗廟,何來的社稷?
殷旸看向尤渾。
尤渾……費仲,他隱下心中詫異,等待對方回話。
對方也不敢如《封神》中的費仲尤渾一般,刁難殷旸,索取好處。
他緊忙道:“王上有令,您可以在商丘的任意一邑中建立小宗廟,等到您要前往栗地之時,遷小宗廟一同前往即可。”
安排得倒是無錯。
殷旸頷首:“好,此事王上公允,吾也無異議。”
尤渾之責(zé)已經(jīng)說罷,他看向盂子,盂子恭敬一禮,對殷旸道:“大宗伯,余有一事相告,也有一事相求。”
一事相告,一事相求?
這是要用情報換好處。
“但說無妨。”
殷旸對商丘的了解不過是他人告知,親自來得極少,自然需要一人引路,好盡快掌握這里。
莫以為分封商丘,他就能完全掌控。
這商丘可住著不少商人族老,他們在這里安家多代,雖不算顯貴,但輩分極高,不易處置。
“大宗伯。”盂子見殷旸并不排斥,于是面上泛起討好之色。
“您有所不知,因為梅伯被調(diào)走,這梅氏的勢力也走了大半,如今宗廟中空出不少位置,所以啊,不少商丘,以及附近子國的貴族,都想在大宗伯這討要一個職位。”
“咳咳……”
對方咳嗽一聲,壓低聲音:“特別是商丘那些倚老賣老的老家伙們,他們沒什么好東西能孝敬您,只會用老一輩的身份來壓。”
“……您可得小心啊,這些人要是一起上奏王上。”
說罷,還看了尤渾一眼,見對方裝作聾子,他松了一口氣,暗想著:方才送給對方的一箱子鹿茸果然沒送錯。
殷旸聞聲,不語。
盂子又趕忙討好一笑,說出自己的欲求:“余有一子,自幼身子不佳,習(xí)武不得,好文,孝順恭勉,如今十八,已及冠,所以……望大宗伯們可憐這孩子,賜下個小職,能侍奉先祖。”
侍奉先祖,好得賜契是吧?
殷旸目光微動,也明白這三十出頭,就有十八歲兒子的盂子……這慈父之心。
罷了,這情報有用。
“讓他隨吾車駕,一同入商丘。”
“孝順恭勉之人,吾倒是能給他機會,至于能得何職,還需任事之后再看。”
聽見殷旸應(yīng)下,盂子大喜。
“唉!”
“謝大宗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