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殷旸咳嗽幾聲。
水澤濕氣過盛,他在這呆了一月,已經濕氣入體,開始不適。
至于甲兵,已經因為濕氣問題調了好幾批輪換。
“處理這頭巨蛇之后,暫時回甜瓜地休養生息,之后歸昭城前抓上幾頭活的巨獸做祭品即可,暫時不必深入下去了?!?/p>
惡來與周圍甲兵聽見殷旸終于結束了狩獵。
紛紛大喜。
處理這巨蛇起來也麻利不少。
……
……
“您又捕了一頭……好大的蛇!”
甜瓜地內,臨時搭建的草棚外,盂瀾上前迎接歸來的殷旸,面上不知如何言語,只能愣愣看著殷旸身后被甲兵們以藤蔓牽拉的巨蛇尸體。
實際上,在他看來,如此長時間的狩獵,已經影響到了昭城的政務。
但是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商人尚武,狩獵并非過錯,反而是值得宣揚之事。
有的,甚至算入了商王功績當中。
殷旸不言,只是對盂瀾招手,就帶著惡來,以及十二個各自捧著木匣的甲兵進入棚內。
盂瀾緊忙跟上。
惡來安排甲兵將十二個木匣各自擺放在棚內的中央,就讓甲兵出去。
盂瀾上前給坐在主座上的殷旸遞來一碟甜瓜。
試探詢問:“大宗伯,是準備歸昭城了嗎?”
這段時間陸陸續續已經有不少的鄰國之人因為殷旸的招賢令,前來參與考核。
此事交在了季勝手中。
盂瀾實在眼熱。
可他得殷旸命令,在這里育苗甜瓜,準備下一季的栽種。
如今殷旸終于從孟渚澤深處出來,他實在忍不住,這才詢問。
“并不?!?/p>
殷旸吃著甜瓜,又遞給惡來,同時打量盂瀾失望的神情。
他知曉對方的心思。
實際上這段時間他也是為了試探盂瀾,看看將對方放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是否還能盡職盡責地為他培育甜瓜。
方才他掠過田地,可見一茬茬的瓜苗已經長成。
此刻滿意點頭:“不過汝可以先歸去。”
“正好,吾對招賢考核一事有了想法,汝可為吾操持此事。”
聞聲,盂瀾驚喜。
緊忙下拜:“瀾定不負大宗伯所望。”
殷旸淺笑,這盂瀾恭勉如此,且至今不與盂子國徇私,已可信賴幾分。
“起來吧?!?/p>
“汝準備準備,前往昭城后,將那些通過第一輪考核的商丘國人,以及他國之人帶來這孟渚澤。”
“筆上的考核不算什么,要實用,才是真本事?!?/p>
“吾準備了幾道農政之事?!?/p>
“其一,遷栽甜瓜,其長勢不弱于一畝千斤?!?/p>
“其二,管理粟田,秋收不弱于畝產一石二?!?/p>
“拔得頭籌者,可賜農正之職。”
“其余優異者,可賜小臣之職?!?/p>
“剩余尚可者,暫為士,聽從農正與小臣調遣,能力達標再做晉升?!?/p>
“至于不足者,送上盤纏,遣送回去罷?!?/p>
……
“其三,在已修繕的防洪水利上,再做增強,吾親自驗收,有所成效者,可賜水正一職……”
“其四,對巫者五臣的考核暫時放在昭城,由季勝考驗。”
“順便,讓季勝開始籌備四祭大甲日的正祭之事……就以此來考核那群小臣?!?/p>
“祭祀為大,告知他們,沒本事切勿逞強,否則耽擱祭祀,就只能自殉贖罪?!?/p>
“……”
殷旸吩咐許多政令。
這盂瀾也算有本事,一一銘記于心。
等殷旸說罷后,近侍遞來竹簡,他還能夠一字不落地寫在冊上。
“大宗伯放心,余必定操持妥當!”
盂瀾聽見這般多的政令,沒有苦惱,反而目光炯炯,欣喜若狂。
殷旸瞥他一眼,暗自腹誹:竟是個閑不下來的?!?/p>
“去吧?!?/p>
“諾!”
盂瀾應聲,還未離去,殷旸就看向惡來:“這蛇肉就不送去昭城了,等那些小臣考核的來了,也可作為口糧,也能省些糧食?!?/p>
聞言,惡來聞聲應諾。
而盂瀾卻是停下腳步,對殷旸行禮道:“臣下欣喜,忘記告知大宗伯一事?!?/p>
“何事?”
盂瀾緊忙道:“王上的那條政令已經通過?!?/p>
“同時,那剩下的十萬石粟米,也給大宗伯送來,不日就能到昭城?!?/p>
殷旸聞言一笑。
殷受的政令就是將一日一占卜,十日一小祭的儀式簡化,如今政令已成,那王權也能少受些束縛。
至少不用每日都聽占卜之言,束手束腳。
當然,相比此事。
殷旸更滿意殷受送來的十萬石粟米。
這家伙在這方面也算大氣量。
不枉自己擔任后勤政臣時,即使國庫不豐,也不曾拖延殷受的軍資。
且如今為殷受出謀劃策,殷受也知曉投桃報李,沒有讓自己白做事。
“好!”
“不過這一批糧食暫時存在塚邑即可,不必運來昭城?!?/p>
“咳咳……”
殷旸咳嗽幾聲,食了幾口甜瓜不見降溫,只覺頭腦發熱,怕是風寒之兆。
微微蹙眉。
殷旸又道:“讓昭城派遣幾名醫者來,吾看看醫術?!?/p>
“若是有善則,可提為醫正?!?/p>
盂瀾看出了殷旸的異常。
但殷旸患疾,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是以此事不能傳言,用這種方法調來醫者,也為上策。
“諾?!?/p>
不過盂瀾還是擔憂地看向殷旸。
“天熱,甜瓜寒涼,大宗伯也要少食些的?!?/p>
說著,有些自責,他竟然沒有提前發現殷旸身體不適,還送上了甜瓜來。
“無礙……”
殷旸擺手,在他看來這不過小事。
盂瀾見殷旸的神情厭厭不喜,他默默垂眸,又想起一件招笑的事來,隨即道:“大宗伯,前段時間王上也去狩獵,不過出了個笑料?!?/p>
“哦?”
笑料?
殷受的笑料嗎?
殷旸可得聽聽:“說說看?!?/p>
畢竟事關商王,盂瀾還是謹慎,小聲道:“王上在牧野狩獵,可車轅卻斷了,整個車都側翻在地。”
“作為仆御的費內史都吃了好幾口野草才爬起來?!?/p>
“……”
殷旸眉眼一挑:“那殷受呢?”
見殷旸追問,盂瀾微微搖頭:“有兩種傳聞,一是王上身手矯健,提前跳下了車,不曾受傷。”
“二是王上當時在車上淺眠,是以也陷入禍中?!?/p>
“嗯?”
殷旸微微伸了伸脊背,打了一個哈欠。
“看來那些宗親們在殷受這吃了一癟,如今又想方設法地找補?!?/p>
“而這辦法,就是讓王上也吃癟?!?/p>
“呵……”
“讓吾猜猜之后會發生些什么……會不會貞人占卜,言有王上墜車,乃不吉之兆,繼而扯到什么修德養性,要祭祀一場?!?/p>
“一日一占卜,十日一小祭被廢除?!?/p>
“但‘突發禍事’要進行占卜,這也是商規啊?!?/p>
“……這些神權的人,可怎會鉆空子。”
殷旸微微搖頭,卻是正色道:“汝讓季勝留意這件‘笑料’,讓他去和……尤渾打探一番,再轉告吾?!?/p>
盂瀾一愣。
他自然相信殷旸的話。
只是他沒想到這件事藏著這般謀劃。
吃驚之下,又藏進肚中。
“諾?!?/p>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