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師父的引導下,夏晚歌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路要怎么走,在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的人生會怎么樣。
但陸秋不一樣,他擁有過健康的身體。
他是在成年之后,驀然遭受所有打擊的......他的遭遇全都無跡可尋,他經歷過茫然無助,渾渾噩噩,后來又抓住希望,每一天都在數著希望度日。
可現在他又不得不放棄唾手可得的一切,舍下一切,重新再來。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但是,他也沒有辦法做到不救人。
他做不了善人,做不了惡人,做不了正常人,做不了瘋子,舍不下尊嚴,舍不下良心,舍不下情感......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既然什么都舍不下,那就挑一樣可以完成的,拼盡全力,孤注一擲,做個死人......
等待航班前,夏晚歌找了個地方洗了個澡讓自己精神一點,坐在飛機上,夏晚歌盯著窗外,一點兒睡意也沒有,好像人只有在可能要失去這個人之前才會幡然醒悟。
才會明白自己之前的那些顧慮在生離死別面前不值一提。
什么福壽綿延,什么長命百歲,說不定隔天就會有大災,你所計劃的未來還沒開始就戛然而止。
往事只能追憶,未來只能展望,能握緊的只有當下。
半夜中轉了一次,到了京市已經是早晨了。
夏晚歌來不及休息,就一路直奔陸秋的老宅,看到夏晚歌來了,老宅的管家趙叔驚喜了一下,但很快眼神又黯淡了下來,他看著夏晚歌欲言又止道:“夏小姐您來了?您是找太太還有先生的嗎?”
“我找陸秋。”夏晚歌直言道。
管家張了張嘴,還是道:“您先進來吧。”
正廳,陸媽陸爸還有陸大哥都在,他們看見夏晚歌來了,眼睛都一亮,但很快又將視線偏到了一邊。
“叔叔阿姨,陸大哥,我來找陸秋,他人呢?”夏晚歌看著幾人道。
陸媽雙手死死的攥在一起,最終只是開口道:“夏小姐,陸秋不在這里。”
“不在這里?”夏晚歌挑眉。
陸媽盯著夏晚歌看了許久,還是點點頭,“不在這里。”
夏晚歌擰眉,手指掐了一個訣,清楚的感受到了木牌就在這里,而且她還引動著木牌跳動了一下,感受到了熱量。
“夏小姐......”陸媽看著她,“你別讓我們為難。”
“陸秋說他不在。”陸大哥直接道,“陸秋說任何人來找他,尤其是你來就必須說不在,哪怕他死了,也不想讓你參加他的葬禮,他希望所有人能夠再尊重他最后一次,他說這是他的選擇。”
“他說他最不想在你面前倒下,他說他的情況很不好,很可能會徹底癱瘓,他說他想用另一種方式陪著你,雖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方式。”陸大哥道,“這幾天他不見任何人,還說如果我們去他的房間,他會立刻消失在我們面前,死在外面,他求我們給他一個體面。”
“夏小姐,我們是他的家人,他用那樣哀求的眼神看著我們,哪怕他是求死......我們也是通過動態心電圖知道他還活著。”陸大哥道,“這是他的選擇,這次他醒來,我們看見了他眼神里沒有任何求生意志,這些年他沒有求過我們任何事情,我們不想讓他為難,所以你請回吧,就當從來都沒有認識過陸秋。”
夏晚歌看著面前深情哀慟的幾個人,眼睫輕輕地顫抖著,有些不知所措。
“還有的救。”許久夏晚歌道,“我還能救他。”
“但是他沒有任何求生意志了。”陸大哥顫聲道,“我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他醒來后只是在反復的問我們,為什么他還沒有死。夏小姐,與其看他活的痛苦,不如就讓他徹底離開。”
沒有希望......
夏晚歌瞳孔微顫,摸著桌角踉蹌了一步,抿唇不言。
這個時候陸大哥從一旁拿出了一個盒子,“這個就是之前我訂的,送給你的禮物,我也不清楚它是不是你說的東西,但都交由你處置吧。”
說完,陸大哥就把盒子塞進了夏晚歌的手里,他平靜道:“你也不用感到自責,陸秋只是回到了他身體原本該回到的軌道,相反,是你讓他度過了一段鮮活快樂的日子,這一段日子夠他在最痛苦的時候無限回憶了,我想,他真正想走的時候,肯定是快樂的。”
夏晚歌茫然的看著面前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這個時候,夏晚歌只感覺自己的靈魂輕顫了一下,她立馬看向樓上,瞳孔微縮。
有人把木牌捏斷了。
陸秋!
放下手里的盒子,夏晚歌上飛速的跑到了陸秋的房間前,在一連打開了幾道門后,她看了眼面前上鎖的臥室門,二話不說直接踹開了。
門被打開,門外的光照進室內,正好灑在陸秋的臉上。
他微微蹙眉偏頭,看著門口的人,露出了淺笑,聲音溫和,“你來了?”
夏晚歌愣住了,看著面前這熟悉的微笑,有些不知所措,原本激動的情緒也在這一刻消失,然后變得平緩。
似乎陸秋總是有辦法安撫她的情緒。
一腔無處發散的熱血瞬間冷卻,夏晚歌躊躇片刻,踏步走了進來,坐在陸秋的床邊,一言不發。
所有的質問,氣惱都被陸秋的和煦的笑容堵住,夏晚歌覺得胸口有些悶。
還不待夏晚歌開口說什么,陸秋開口輕緩道:“看也看了,你就離開吧,我現在其實并不是很想見你。”
“不想見我?”夏晚歌怒從心起,她把被撕成兩半的信拿了出來,“如果不想見我,我根本就看不見這封信!我......”
“剛才牌子突然斷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上來。”陸秋輕輕嘆了口氣,“但它好像更能明白我的想法,在你面前我好像根本沒辦法隱藏。”
夏晚歌鼻頭一酸,升騰的情緒又被安撫住了,脾氣反復的上升又被壓制,憋的難受。
陸秋好像一把溫柔刀,刀刀戳進心底卻又刀刀不見血。
“別難過了,離開吧。”陸秋閉了閉眼睛輕聲道,“我最近的情緒很不好,很容易發脾氣,也很容易偏激,那些負面情緒我只想自己消耗,所以別在這里,就讓我獨自在這里等待命定的結局不好么?不遇見你我本來就是快死的命。”
又是溫溫和和的語氣,又是刀刀插心窩的話語。
夏晚歌擰眉,之前被壓下的情緒更加猛烈的翻涌上來。
她抬腿上床,雙膝分開跪在陸秋的腰側,伸手攥著他的領子,將他上半身拽起來,然后她身體前傾,親在了陸秋的唇上,“你說你看不到希望,那我來當你的希望,除非我死,不然我肯定保你沒事。陸秋,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沒有什么命定的結局,我們能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