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旱魃之血被周衍吞入腹中,與此同時,玉冊之中,周衍得到的最初的神通,【餓鬼】篇放大光芒,那一道餓鬼的本源神通爆發(fā)出全部的威能。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
這是代表著炎黃對于古代旱災最純粹的恐怖描述。
雖然不知道這些大妖是從哪里得到了這樣的一滴血,還打算用來魔化玄奘,但是現(xiàn)在,這一滴血已經(jīng)被周衍吞下去,餓鬼之力開始迅速吞噬,消解這一滴血的力量。
可是,雙方的差距太巨大了。
伴隨著吞噬出現(xiàn)的,還有那幾乎要將他吞沒的劇痛,經(jīng)脈被扭曲,血液被氣化,巨大的痛苦像是異獸在魂魄中嘶吼,像是吞下了一輪烈陽。
他吞下的,正是千里干旱的災劫。
周衍半跪在地,少年的嘴角鮮血還沒有流下,就蒸發(fā)。
法力,無法存續(xù)。
農(nóng)神谷穗的力量被旱魃的力量天然克制。
周衍的法力開始斷絕,唯獨那柄法劍,自發(fā)盤旋在周衍的身邊,周衍右手握緊刀柄,拄著刀,那女子看著半跪在地的少年道人,明明極端虛弱,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煞氣。
竟然沒有被立刻焚化成灰燼?!
上一次吞噬旱魃之血而未死去的,還是軒轅帝的女兒。
她能看到周衍身邊扭曲的空氣,這是旱魃之血引動的特征,這就代表著,周衍非但沒有被這一滴血立刻焚化成火炬和灰燼,甚至于還開始嘗試吞噬這一滴血。
但是,雙方差距,過于巨大。
周衍最終必然將會被旱魃之血吞噬,化作一團火炬,燃燒成為灰燼之前,如同軒轅帝女魃一樣,成為行走的災厄。
所謂的旱魃之血,乃是這片大地上古老旱災的凝聚。
女子還想要去取回旱魃血,可每每靠近,就能感覺到,那一股灼燒一切的煞火,面對這種情況,也只是無能為力,最終她放棄了。
等到旱魃之火,將周衍焚盡。
這血還是會滴落大地,洞穿地心地脈,將千里化作旱地。
另外一個地方傳來的急促催促聲音:
“快走!離開那里!”
女子將金蟬,兩朵蓮花收起,就此撤離,她臉上的兜帽,面紗被剛剛法劍裹挾的劍氣風暴擦過,撤離的時候,臉上的面紗散開,露出一張極為美麗的面容。
周衍怔住,旋即卻帶著一種荒唐之感,讓他都覺得這世道可嘆。
那是沈妃,是李知微的母親。
是遺留在東都的太子側(cè)室,是周衍答應要找到的人。
至少,【面容】和【皮囊】,是她。
他下意識還想要抓住此人,但是經(jīng)脈之中,旱魃之血瘋狂流轉(zhuǎn),而伴隨著蟲族玄壇之令,無數(shù)的蟲海出現(xiàn)了,除去了蟲海,還有一個個面無表情的‘人’。
這些人有僧有俗,有男有女。
在無數(shù)蟲子爬行流動的沙沙聲中,他們沒有什么表情,只是注視著周衍,臉上麻木,手臂自然垂下,和蟲子爬行發(fā)出的細碎聲音映襯,給人一種極端恐懼之感。
有一名男子,身材尤其雄壯,手有六臂,持一柄混鐵禪杖,念誦佛號,緩步踏前,道:“清凈自在,大悲慈和,無上佛母,轉(zhuǎn)生神佛,永生極樂世界……”
“諸位同修。”
聲音算是好聽,沉著緩和,徐徐落下。
“超度他去,極樂世界去吧。”
而后,那男男女女,人皮蟬蛻,就站在無數(shù)蟲子的海域上,雙手合十,齊齊念誦佛號。
“阿彌陀佛!”
朝著周衍撲殺過來。
周衍起身,但是那一股熾烈的火讓他幾乎不能動,農(nóng)神谷穗,餓鬼玉符,正在對抗那一滴被他吞下去的旱魃之血。
作為上古時代,號稱赤地千里的旱災災厄之神,這一滴血的分量太大,太大了。
餓鬼玉符瘋狂吞噬,農(nóng)神谷穗補充生機。
也只是短暫遏制旱魃之血融化周衍。
劍鳴呼嘯——
無數(shù)蟲子,人皮妖蛻涌過來,法劍盤旋,周衍背后的明王鎮(zhèn)獄圖泛起流光,在這佛寺之下的妖巢當中,庇護周衍,但是法劍靈性終有疲憊之時,背后的明王鎮(zhèn)獄圖效力也在消失。
周衍目光沉沉,感知到體內(nèi)的熾烈之力。
看著手臂上蔓延的金紋,和眼前的無數(shù)蟲妖,蟲蛻。
五指緩緩握緊。
一只蟲蛻撲殺過來,他沒有表情的眼睛,看到了那本該頹廢失去力量的少年道人忽而猛烈暴起,手中重刀,再度橫斬,鑲嵌進了自己的脖子。
這蟲海竟是停滯了下,那少年道人身上道袍翻卷。
“呼,呼……”
周衍呵氣的時候,像熾烈的火。
諸多外力,形成了一種制衡,在油盡燈枯的時候,才會展露一個人真正內(nèi)核的秉性,是軟弱,還是剛毅,是怯懦,還是說,凌厲。
周衍秉性里的狠厲和決意,在這個時候,像是火一樣,他手中的刀指著前方,看著那無數(shù)的妖魔,蟲族,擰了擰嘴角,大聲道:“來!”
哪怕是死,也會把這旱魃之血吞噬。
而就算是死……
老子,一定剁了你!
手持禪杖的蟲妖看著那必死之人。
道門子弟?
還是兵家戰(zhàn)將,亦或江湖游俠?
這人間,總有這些東西冒出來。
他的禪杖一揮,道:“殺了他。”
……………………
在周衍陷于危機之中的時候。
敖玄濤正在水系之中,嘗試駕馭此地的水流,只是忽而察覺到不對,他感覺到了水系之中,有另外的一股駁雜的神念,竟然在干涉敖玄濤的掌控和駕馭。
敖玄濤忽而感覺到心中一冷。
幾乎是龍種的本能,他身子一晃,化作了真身本體,水流激蕩,轟鳴撞擊在了敖玄濤的身上,他悶哼一聲,百丈蛟蟒之軀,在這水系深處,竟然被撞擊地連連后退。
敖玄濤真身的后背狠狠撞擊在一座山巖上,發(fā)出轟鳴。
碎石嘩啦啦掉落下來,砸在水面上,砸出一片一片水花,敖玄濤看到,昏暗的水下,亮起了一雙冰冷的眸子,那眸子帶著龍族特有的暗金色豎瞳,但卻渾濁。
低吟聲中,一條蛟龍緩緩游蕩而出。
蛟龍已死去,但是在龍鱗的縫隙里面,一只只蟲子鉆出鉆入了,讓敖玄濤感覺到心中驚懼,那死去之龍,乃已化蛟成功,敖玄濤忽然想起自己化作人形的時候,和周衍交談那次。
殷子川告訴周衍,周衍也說,涇河水干,關中旱災之后,緊接著就是蝗蟲蟲災。
自己當時候,包括周衍,殷子川,當時候都只是覺得,那是涇河水族的問題,讓天下大旱,才有了之后的事情,但是現(xiàn)在,敖玄濤也見到了犀牛精血液化蟲,見金蟬蟲蛻。
于是以為早已看清楚的,過去的事情,才展現(xiàn)真容。
‘貞觀二年,三月,關內(nèi)旱饑,民多賣子以接衣食,六月,京畿旱,蝗食稼……’
旱災之后,就是蟲災。
一個念頭,一個真相在敖玄濤的心底升起。
難道,當年自己的叔輩們的事情,是和蟲妖勾結?
還是說,其實那時候的叔父中,已經(jīng)有出了問題的?!
若是這樣的話,那么這里的問題,至少上溯至貞觀二年,一百三十年前,而自己在外流浪百年,恐怕也是要和這些蟲子們,好好說道說道。
郎君啊郎君,這一次,咱們是撞進了大事情了。
來不及讓敖玄濤思考,那半死不活的蛟龍嘶吼,發(fā)出的聲音卻不像是龍吟那樣,有震動人心和妖邪的力量,更像是千萬只蟲子在振翅。
但是,其頷下的龍珠,還有掌控水系的力量!
兩條蛟龍就在這水中撕咬拼殺。
敖玄濤氣血洶涌,但是未曾化蛟,沒有爪子,龍珠,很快處于下風,水系渾濁,攪動波濤。
………………
空空和尚在小樹林急急而奔。
這老和尚撩起袍子下擺,兩條腿跑得比大黑還快,幾乎變成了殘影,遠遠看過去,像是一個狂飆的輪子似的,他奔到了軍營之中,稟報臥佛寺的情況。
但是,毫無半點用處。
駐守的軍團,是不可能因為一個僧人,這樣的一句話就去發(fā)動兵馬,去一處寺廟的,何況還是已經(jīng)數(shù)百年歷史,香火鼎盛的大寺廟。
老和尚焦急地要死,叫道:“可是,可是——”
他一咬牙,道:“星宿川的沈滄溟,在那里!”
話語說出來的時候,軍官一笑,然后哄堂大笑,軍需官道:“老和尚,快快離去吧,不要在這里胡說八道了。”
空空和尚焦急不已,只是焦急的時候,反倒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怎么樣證明。
那軍官笑得不笑了,才道:
“郭令公大元帥卷宗已點明白了。”
“星宿川的沈滄溟,已經(jīng)死于李鎮(zhèn)岳校尉追殺之下。”
“都已結案了,哪里還有沈滄溟?!”
“你是出家人,我也不拿你,快些離去吧!”
空空和尚一愣,幾乎要跳腳了,他也是萬萬沒有想到,這等情況下,郭子儀的一番好心,反倒是將這軍團開撥的可能被打破了。
世上陰差陽錯,不過如此。
他焦急不已,只是拼死往更遠處跑,渴求新的援軍。
也不知道是跑了多遠距離,跑得天已落日,兩腿酸軟,口干舌燥,都想要停下來了,但是一想到臥佛寺之災,就咬著牙,拼命往前。
喉嚨里都有血腥氣。
又看到了一個軍團,不知道是誰的旌旗。
似乎是從其他地方班師回來,簇擁長安城的兵團,空空和尚的眼睛恍惚,沒能看清楚旌旗,想著若是不拼一把的話話,千里旱災,生靈涂炭。
狂奔而去,這一次,這和尚直接撞營!
軍中自有悍將,持弓勁射!
空空和尚大袖飄搖,他畢竟不是什么兵家戰(zhàn)將,也不是擅長肉身伏魔的法脈,蕩開了幾支箭矢,箭矢洞穿袖子,射中這僧人,鮮血滲透出來,踉踉蹌蹌落地。
僧人也借此沖進了軍團當中,伴隨著甲胄鳴響,伴隨著兵器抽出的肅殺聲音,一柄柄陌刀直接將這老和尚封鎖在了兵器之中,空空和尚沒有反抗,只是大聲喊道:
“救人啊!!!”
“救人!”
他將臥佛寺之災,盡數(shù)說出,那將官冷聲道:“臥佛寺?當年的隋朝北寺,也算是一個名地,這般地方,有什么災?有什么厄?”
“和尚勿要胡言亂語。”
“念你并未有利器隨身,此次且先放你一馬,速速離去吧。”
老和尚大口喘息,看著那旌旗上,錦繡繡的一個大字。
【高】!
高?高?
在這個時候,朝廷一方姓高的名將?
空空和尚忽地腦子閃過一道光,大聲道:“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丹丘生,元丹丘也在,還有,李太白,李太白之女李平陽的三魂七魄寄居的青蓮都在那里!”
“咳咳咳……”
“救人,救人!”
本來行過的戰(zhàn)馬停下來了,一名穿著甲胄,鬢角已是白發(fā)的男人緩聲道:“……李太白?”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至德二載,十月,淮陽節(jié)度使高適,率軍援睢陽。
十一月,回朝長安。
為空空和尚所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