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法旨!
敖玄濤雖然在山野當中,蟄伏百年時間,但是畢竟是涇河水族出身,也曾經見過龍君出行,萬水景從的浩蕩景象,此刻說出的話自然是有堂皇氣度。
沈皓陽被這浩蕩氣魄鎮住,于是恭恭敬敬行禮。
敖玄濤抬手,以一股水氣,將周衍給的那一道敕令送去,沈皓陽雙手接住,感覺到了長安城中,萬家煙火之氣,甚至于隱隱然感覺到了,和人道皇者之氣相聯的雄才氣魄。
毫無疑問,此乃正神。
沈皓陽手持此物,隱隱然感覺到,這一道神靈氣韻,和郡主夢中顯化的畫面,是相同的,他看著那一道敕字敕令,恭恭敬敬道:“下臣,明白了。”
“多謝上神賜下。”
這可是由涇河龍君這樣級別的水神,親自奉命送來!
法旨之上,又蘊含有長安煙火之氣。
這樣的【郎君】,怎么可能是邪祟小神?!
恐怕是那些具備有強橫尊名的神靈,是從秦漢年代,甚至于更古老時代就傳承下來的那些仙神,難道說,是足以驅使涇河龍君的存在,看不過青冥坊主和裴家勾結,才給郡主托夢?
是了,是了!
郡主出生的時候,終南山上云霧繚繞,終日不絕,是仙緣,所以,郡主才得到了這位不知道什么君的托夢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吾明白了!
沈皓陽明白了一切。
敖玄濤深諳斷不能說清楚說明白的道理,微微頷首,化作了蛟蟒,潛于波濤洶涌之中。
沈皓陽手中捧著那敕令,心中焦急,連忙往前問道:“龍君,龍君,敢問郎君尊神,是何等神靈,好讓下臣稟報元帥,立廟祭祀,香火不絕!”
“龍君,龍君?!”
但是,再沒有什么回應,唯有蒼涼龍吟之聲,綿延于這終南山中,回蕩徘徊,經久不絕,霧隱峰山中的霧氣翻卷收斂,伴隨著涇河龍君的龍吟離去,而消失不見。
沈皓陽行禮,一直到了龍吟聲都有些聽不到才抬起頭,下令,去把在水里面仰著的家伙給提起來了,意氣風發地道:“走,回長安!”
這一枚在廣平王,郭令公等人眼底的閑棋,剎那之間有了極重的分量!
沈皓陽知道自己手里握住了一個絕殺,沒有敢絲毫拖延,快馬加鞭,一路將這個消息回稟了廣平王太子,廣平王的神色瞬間變得凌厲起來了。
“好,好,好。”
他只是說了這三個字。
廣平王知道,自己的太子之位,再沒有什么可以動搖了。
他立刻去找了郭子儀。
又帶著了做了那夢的女兒李知微,一起去見圣人陛下。
具陳諸多事情,把那一枚敕令也送上,玄象監去檢查這個敕令,發現其中甚至于隱隱有著人道氣運之感,于是稟報,毫無疑問的正神。
但是圣人垂眸,仍舊沒有下決定對裴家動手。
只是沉默。
廣平王心中的興奮逐漸消失,知道了,即便是有正神托夢,即便是除去這托夢之外,還有種種的證據,自己的父親,大唐的圣人,仍舊沒有打算對裴家下手。
李知微眸子微動,只如小女兒般笑:
“涇河龍神出現了嘛?”
廣平王心中有些煩躁,聽到李知微道:
“長安城落到叛軍里的時候,涇河沉寂干涸,現在圣人陛下和阿耶收服了長安城,涇河龍君再度出現在長安城附近的涇河里面。”
“就好像,這龍君是伴隨著阿耶和陛下一起歸來的。”
廣平王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這兩個聯系起來,就好像是證明他們兩個才是真龍天子。
而這一種祥瑞,對于他們來說,有不同的意義。
因為現在,還有另一個圣人!
他下意識看向自己的父親,看到那圣人垂眸,道:
“去吧。”
他大喜,起身快步走出去。
無數的證據不能夠打動圣人的心,所做的惡不能晃動圣人的意,但是若有祥瑞,若是證明吾則是真龍天子,那么,之前善惡證據都不能夠撼動的壁壘,就會瞬間消失。
唯一名,唯一大義。
唯承天受命,唯既壽永昌。
在這個時候,裴玄豹,裴昂駒兩兄弟,正在長安城的別院之中,有的是美人歌舞,有的是絲竹悅耳,絕世的美人給這兩人斟酒,裴昂駒道:“玄豹,無需如此。”
“怕什么呢?”
“我裴家在這個世上,猶如山巒佇立,誰人能動?”
裴玄豹頷首,神色清淡,道:“自不懼怕。”
裴昂駒微笑:“你之前喜歡的那女子,我已將她捆了來,現在就在你屋中,已喂了好藥。”
裴玄豹嗯了一聲,道:“她女兒呢?”
裴昂駒微笑道:“才十二歲,出落的確實是美人胚子。”
裴玄豹拈著酒盞,道:“這幾日不知為何,火氣大。”
“一并送來吧。”
裴昂駒大笑,道:“有這個興致,就算是還沒有被氣得厲害,放心,放心,他男人已死了,一家老小,給安了個叛軍所殺的名頭。”
“吾弟好好享受便是;待得享受盡了,便交給為兄。”
“就把這一家之事,放到沈滄溟和周衍身上就是。”
裴玄豹頷首。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忽然騷亂起來,裴玄豹劍眉微皺,顯然很不愉快,裴昂駒正要讓人去開門,大門已被撞塌,一群悍勇的朔方軍已經撞塌了這里,沖了進來。
這些朔方軍,全員披甲。
一身的悍勇烈烈之氣。
裴昂駒心中一個咯噔,卻仍舊還能夠維持住臉上的冷厲之氣,呵斥道:“汝等何人?!”
“吾乃朔方軍郎將,竟來我裴家造次,是要造反嗎?!”
裴玄豹道:“吾乃裴家裴玄豹!”
一名悍將已撲上來,手中鐵鑄圓盾,狠狠掄圓了,朝著裴玄豹的側臉砸下去,這一下極狠厲,幾乎將裴玄豹直接砸地臉龐都陷進了土地里面。
“打的就是你,裴玄豹。”
……………………
卻說霧隱峰中,霧氣流轉,敖玄濤本來打算就此離去,霧隱峰的山靈相邀他一敘,因為周衍得到過霧隱峰山靈的恩惠,所以敖玄濤不能拒絕,山靈疑惑問道:“龍君是涇河水族血脈,但是我卻不知道,還有誰能敕令涇河龍君。”
敖玄濤道:“山神有所不知。”
于是就將這些年間的經歷一一說了,怎么從涇河中離開,怎么淪落到了涇河支流山川之中,又是怎么和周衍為敵,怎么被周衍點破迷障,敖玄濤慨然道:“若非郎君點化,我恐怕要鉆在自己給自己設下的障里面,死活鉆不出來。”
“況且,是郎君親自助我整合了涇河支流,讓我重新走上了正道。”
“這樣的再造之恩,我便愿意在郎君麾下效力,只是可惜,一則我還沒能掌握涇河,離開涇河流域,實力難免大跌,二來此身還需化蛟,難免需要閉關修行,不能護衛左右。”
說著說著就有些遺憾起來。
霧隱峰山靈道:“竟然有如此人物?”
“呵,我這山中霧氣連綿,比起以往更甚,舒服極了,以前的時候,涇河水君消失不見,整條涇河的靈韻降低,就連我霧隱峰也受到了聯系,現在龍君回來,吾都心情舒暢。”
他的精神舒朗許多,不再如同以往那樣昏昏沉沉。
“若是如龍君所說,這位郎君不只是對你有恩,對我霧隱峰也有大恩,不知道吾山能否一見啊?”
“郎君曾說過山神,當然可以。”
敖玄濤知道周衍和霧隱峰的關系,于是揮手招過來一團水汽,水霧湊在一起,顯露出周衍樣貌。
山靈怔住,認出來這個配著刀,頗有豪勇的少年,當時候周衍假裝山神,讓因為涇河沉寂而沉睡的山靈短暫醒過來,山靈還幫忙遮掩了他們的蹤跡,只是祂也萬萬沒想到,恢復涇河,也讓自己恢復清醒的,竟然是那個自己曾經幫助過的少年。
一飲一啄,實在是妙不可言。
山靈舒朗地大笑。
敖玄濤告辭離去,山靈卻喊住他,道:“龍君,你家這少年郎君,手中的刀可還能用嗎?”
山靈對于周衍那把破刀還有印象。
敖玄濤道:“郎君久戰,沒有趁手兵器,現在在河東灘會上逗留,正好要找一把兵器用用。”敖玄濤怎么樣也是條老蛇了,于是問道:“山神這樣說,可有什么見教?”
山靈道:“指教說不上來,只是這山中,確實是有一把刀。”
敖玄濤大喜,便是先順著水系回去,找到了周衍,說是有把好刀,周衍坐著蛟龍好不容易趕到了地方,和山靈打了招呼,順著那風的指引,轉了半天,到了一個半露在外面的山洞處。
敖玄濤和周衍的神色微微凝固,看到在這群山萬壑中,有一奇觀,一座傾倒下來的山峰鑲嵌在山巒主體上,通體極冷的黑色,猶如一把巨刃,鑲嵌在終南山山腰之上。
風吹過山峰的時候,聲音嗚咽,像是凄厲的怨鳴。
敖玄濤呢喃道:“……這是刀???”
霧隱峰山神道:“好刀。”
已經碎了兩把刀的周衍看了看那一座峰頭那么大的山峰,然后看了看自己,比劃了下,周衍的嘴角抽了抽。
這,這尺寸不對啊。
哪怕是峰頭那一部分,得有十幾米。
那看上去根本就是一座劈山的巨刃!
“山神,這刀是不是太大了點?”
霧隱峰山神道:“大?哈哈哈,自有妙用,把此物變小。”
“涇河龍君可以從百丈身軀變化做常人大小。”
“這刀為什么不能?”
“拔出來,一切都好說。”
不是,您老真覺得那玩意兒是刀嗎?
……好吧,從一座山峰的角度來看,那個尺寸還這真差不多。
周衍看著那如刀的山峰,道:“可這也太重了,拔不出來。”
霧隱峰山神道:“此物不要說是人力了,就只是靠著老夫也是沒有辦法強行拔出來,不過,有涇河龍君相助,那就截然不同了,來,來,來!”
一團霧氣托舉周衍,到了這巨大山巖旁邊,周衍搖搖晃晃,如約抓住了刀柄,巨大無比,還極為滾燙,周衍呼出一口氣,敖玄濤昂首化作蛟蟒真身,裹挾涇河水域,尾巴纏繞住刀柄大部分。
霧隱峰山神力量則推在刀身。
“拔!”
周衍用力去拔。
轟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