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據(jù)流的最后一次閃爍,如同熄滅的燭火,將墨城從那片冰冷的廢墟中徹底剝離。
失重感只持續(xù)了不到一秒。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周圍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天翻地覆。
不再是斷壁殘垣和彌漫的硝煙,而是一個寬敞明亮、充滿了科技感的休息室。
柔和的光線從天花板上灑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營養(yǎng)液的味道。
這是ApeX競賽的后臺,一個供被淘汰的參賽者們觀戰(zhàn)和休整的地方。
“馬的!馬的!馬------的!”
墨城幾乎是在恢復意識的瞬間,就爆發(fā)出了一連串憤怒的咒罵。
虛擬界中的憋屈和恥辱,被他原封不動地帶到了現(xiàn)實。
他那張有些圓潤的臉龐,因為憤怒而漲得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雙拳緊握,手背上青筋暴起。
“什么玩意兒!啊?什么玩意兒!”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在休息室里來回踱步,手臂因為激動而揮舞著。
“折磨老子!那個姓常的,拿著個破滋嘣,biUbiUbiU,跟個蒼蠅似的!
有種下來跟老子真刀真槍干一場啊!躲在幾百米外算什么英雄好漢!”
他的咆哮聲在略顯空曠的休息區(qū)里回蕩。
他以為這里只有他一個人,可以肆無忌憚地發(fā)泄著心中的怒火。
他越想越氣,氣得原地直跳腳,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
“還有那個佩妮!小丫頭片子,下手真黑!
老子記住你了!別讓我在現(xiàn)實里碰見你,看我……”
他正罵得起勁,忽然感覺周圍的氣氛有點不對勁。
太安靜了。
他那連珠炮似的咒罵聲,戛然而止。
他緩緩地轉(zhuǎn)過頭,看到了讓他永生難忘的一幕。
只見他的隊友們——馬克、飛雪、艾麗卡、杰夫、科里,甚至包括那些個早被淘汰的城防軍士兵,全都到齊了。
有常黎淘汰的,有獵荒者們淘汰的,還有相互淘汰的,基本上人快到齊了。
他們一個個正襟危坐,或靠墻站立,但無一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他們的表情,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混雜著同情、幸災樂禍和拼命憋笑的古怪神情。
艾麗卡干脆把臉埋進了自己的臂彎里,肩膀一聳一聳的,顯然已經(jīng)笑到內(nèi)傷。
杰夫和科里則強行板著臉,但嘴角那不受控制向上抽搐的肌肉,徹底出賣了他們的內(nèi)心。
就連一向冷靜沉穩(wěn)的馬克,此刻也別過頭去,用一聲刻意的咳嗽來掩飾自己的笑意。
只有飛雪,依舊像座冰山,但那面具下的嘴角,也蕩漾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紋。
墨城的大腦,在這一刻,宕機了。
他愣愣地看著這群憋笑憋得快要原地爆炸的隊友。
一個讓他遍體生寒的念頭,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
“你……你們……”
他的聲音因為震驚而變得有些結(jié)巴。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你們怎么……都在?”
科里終于憋不住了,他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然后趕緊用手捂住嘴,但已經(jīng)晚了。
他的笑聲像一根導火索,瞬間引爆了全場。
“哈哈哈哈哈哈!”
艾麗卡再也忍不住,直接癱在椅子上,笑得花枝亂顫。
小果凍顫顫巍巍的。
“墨城!你……你剛才的樣子,真的……太經(jīng)典了!跟個沒頭蒼蠅似的,哈哈哈哈……”
“那句有種下來跟老子真刀真槍干一場,簡直是注入靈魂!”
杰夫也跟著起哄,學著墨城剛才的語氣,惟妙惟肖。
墨城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之前的豬肝紅。
變成了番茄紅,最后直接紅到了耳根。
他感覺自己的頭頂仿佛在冒著蒸汽。
“沒人告訴老子……退出的人都在觀戰(zhàn)啊!!!”
他發(fā)出了一聲悲憤的哀嚎。
他以為自己只是在虛擬世界里丟人,沒想到,這竟然是一場……全場直播的公開處刑!
剛才那副氣急囃壞、上躥下跳、罵罵咧咧的丑態(tài),全都被這幫損友看了個一干二凈!
他的猛男形象,碎了。
碎得跟被專注輕機槍掃射過的水泥墻一樣,連塊完整的都找不到了。
他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或者讓系統(tǒng)再把他傳送回戰(zhàn)場。
讓常黎再用滋嘣把他折磨一百遍。
至少那樣,也比現(xiàn)在這種大型社死現(xiàn)場要好。
就在他羞憤欲死,恨不得當場去世的時候,一陣輕微的數(shù)據(jù)流涌動聲,從他不遠處傳來。
光影匯聚,一個嬌小的身影憑空出現(xiàn)在休息室中。
是佩妮。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墨城心中的羞憤,瞬間被新的怒火所取代。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三步并作兩步就沖了過去,指著佩妮的鼻子,就要開始他的聲討大會。
“你個小丫……”
他的話剛說出三個字,兩只強而有力的大手。
就從左右兩邊,死死地架住了他的胳膊。
“干什么!干什么!”
杰夫和科里一左一右,如同兩尊門神,將暴怒的墨城死死按住。
他們倆的臉上,早已沒了剛才的嬉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驚恐的嚴肅。
“放開我!我今天一定要跟她理論理論。 ”
墨城奮力地掙扎著,像一頭即將被拖進屠宰場的牛。
“偷襲!背后放冷槍!算什么本事!還有沒有武德了!”
“噓——!!”
科里急得滿頭大汗,他湊到墨城耳邊,用只有他們?nèi)齻€人能聽到的聲音。
壓低了嗓門,緊張地說道。
“我的哥!你先別嚷嚷!你先動動你那被怒火燒壞的腦子想一想!”
“想什么想!老子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
“想一-想!”
杰夫也急了,他用力地晃了晃墨城的胳膊。
“佩妮為什么在你后面……就出來了?”
杰夫的這句話,像一盆冰水,兜頭蓋臉地澆在了墨城的怒火之上。
墨城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臉上的憤怒,也漸漸凝固。
“啊?”他發(fā)出了一個短促而疑惑的音節(jié)。
對啊……
佩妮是最后一個淘汰他的人,按理說,她應該和常黎一起。
作為最后的勝利者,享受全場的歡呼才對。
可為什么……她幾乎是跟自己前后腳就出現(xiàn)在了這里?
她不是勝利者……她也被淘汰了?
被誰?
墨城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了最后那幾秒鐘的擊殺信息。
【佩妮 使用 哨兵狙擊槍 淘汰了 墨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