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兩位大人物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的拐角,現場眾人才緩緩散去。
雷斯臉上的表情也隨之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精于算計的冷靜。
他揮了揮手,對身邊的手下命令道。
“把這兩具尸體處理掉,丟進焚化室燒了,別留下痕跡。”
“是,隊長!”
幾名城防軍士兵立刻上前,開始處理現場。
其中一個看起來比較年輕、臉上還帶著一絲稚氣的士兵,一邊拖著奈德的腿。
一邊忍不住湊到雷斯身邊,低聲問道:
“哎,隊長,我有點不明白。
那個叫奈德的家伙,從拔槍開始就一直在那叫囂,我們明明早就有無數機會一槍崩了他。
為什么……為什么非得等到常黎顧問大人來了之后,您才動手啊?”
雷斯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抬起手,拍了拍年輕士兵的肩膀,力道很重。
“哼,你懂什么。”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一股教導般的、不容置疑的語氣。
“在顧問大人到來之前就處理掉他,那是按規矩辦事,叫稱職之道,沒人會多看你一眼。”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更加深邃。
“在顧問大人面前,等他下令再處理,那是聽話的狗,是平庸之道,永遠沒有出頭的機會。”
“而只有在那個不長眼的家伙,將槍口轉向顧問大人的關鍵一瞬間,果斷開槍。
將威脅扼殺在萌芽之中……”
雷斯的聲音里,透出一絲得意與狠辣。
“……這,才叫提攜之道!懂了嗎?小子,好好學吧,可不只是會開槍那么簡單。”
年輕士兵聽得一愣一愣的,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看向自己隊長的眼神中,充滿了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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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另一邊。
鏡南壓下心中的思緒,帶著常黎,走向那個被塵封了二十多年的禁地——克洛托核心資料室。
他們一路向下,周圍的環境也隨之發生著變化。
明亮的中央大廳被狹窄、壓抑的金屬廊道所取代。
空氣中,開始彌漫著一股機油和老舊線路混合的味道。
墻壁上的燈光,不再是柔和的白光,而是變成了帶有警示意味的、昏黃的應急燈。
最終,他們來到了一扇厚重得如同金庫大門的圓形閘門前。
閘門上,布滿了復雜的鎖芯和電子認證接口,上面積著一層厚厚的灰塵。
一個紅色的警示燈,在門頂上無聲地閃爍著,顯示著最高權限封鎖的字樣。
“就是這里了。”
鏡南的聲音,在這死寂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晰。
她走到閘門旁一個稍顯現代化的控制臺前,生澀地輸入了一長串復雜的指令。
隨著她最后一次按下確認鍵,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的泄壓聲響起。
“咔——嚓——”
塵封的巨大閘門,在液壓桿的作用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極其緩慢地向一側滑開。
門,只開了一道縫。
一股難以形容的、濃烈到近乎實質的氣味,便從門縫中狂涌而出,瞬間將兩人淹沒。
那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混合氣味。
首當其沖的,是劣質酒精發酵后產生的刺鼻酸味,緊隨其后的。
是食物腐爛的餿味、人體長期不清潔的汗臭味,以及一種類似電路燒焦的、刺鼻的臭氧味。
“唔!”
饒是鏡南一向以冷靜沉著著稱,此刻也不由得發出一聲哼聲。
她那細長的眉毛,瞬間緊緊地蹙在了一起,白皙細膩的臉上。
下意識地抬起手,用手背捂住了口鼻,整個人都向后退了一小步。
常黎的感受,比她要強烈百倍。
經過強化后,這股污濁的氣味在他鼻腔中被放大。
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但臉上卻只是微微皺了下眉。
什么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等著這股積攢了多年的陳年佳釀稍微消散一些。
足足等了兩三分鐘,那股最嗆人的味道才稍稍淡去,鏡南這才放下手,臉色依舊有些難看。
“走吧。”常黎率先邁步,走進了這間被遺忘的囚籠。
鏡南深吸了一口廊道里相對清新的空氣,也跟了進去。
眼前的景象,堪比垃圾填埋場。
然而,就在這一片狼藉的正中央,一個男人,正背對著他們,坐在一張斑駁的合金操作臺前。
他仰著頭,正將一個酒瓶的瓶口,直接塞進嘴里,咕咚咕咚地灌著。
“弗林博士。”
鏡南的聲音,清冷而銳利,像一把手術刀,劃破了這房間里凝固的、令人作嘔的空氣。
男人喝酒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他緩緩地放下酒瓶,用手背抹了抹嘴,然后慢悠悠地轉過身來。
那是一張飽經風霜的、令人印象深刻的臉。
灰白色的頭發油膩膩地糾結在一起,深陷的眼窩里,一雙微瞇著的眼睛,閃爍著一種近乎癲狂、玩世不恭的光芒。
他看到鏡南,臉上立刻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弗林的態度就很奇怪,一副沒見過長大后鏡南的樣子,然后又說摩根器重馬克。)
(但又不知道查爾斯當了城主,一種消息閉塞又不閉塞的感覺,也可能是我漏掉了信息吧。)
“哦喲?這不是我們最親愛的航行指揮官大人嗎?”
弗林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生銹的金屬在摩擦,但他說話的語調,卻充滿了戲劇化的熱情。
“是什么風,把您吹到我這個發霉的垃圾堆里來了?是想念你弗林叔叔了嗎?”
他揚了揚手中的酒瓶,醉眼惺忪地看向鏡南身旁的常黎。
“這位帥哥又是誰?嗯?”
拖長了的音調,目光在常黎和鏡南之間來回掃視,眼神中的揶揄不加絲毫掩飾。
“讓我猜猜……小鏡南,你該不會是背著你那個頑固的老爹,偷偷談戀愛了吧?
眼光不錯嘛,比燈塔上那些只知道服從命令的木頭疙瘩強多了。”
“弗林博士!”
鏡南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那雙微微上挑的鳳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注意你的言辭!這位是常黎顧問,不可冒犯!”
“呦,大人物啊!”
弗林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他夸張地向后仰了仰身子,靠在操作臺上,晃了晃手里的酒瓶。
“顧問?燈塔什么時候有這么重要的人物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能讓燈塔飛得更快?還是能讓地上的那些噬極獸們,學會唱搖籃曲?”
噬極獸:現在學還來得及嗎?
“燈塔上,已經沒有比常黎顧問更重要的人物了。”
鏡南一字一句地說道,聲音冰冷而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弗林博士?”
此話一出。
弗林臉上的笑容,緩緩地收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