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黎看著掛在墻上的菜單,上面的菜名樸實無華,卻讓一眾獵荒者看得眼花繚亂。
“那個……都來一份吧!”
墨城最先忍不住,他指著菜單,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我什么都想嘗嘗!”
孩子活那么大第一次見那么多菜。
“吃不完,圓媽的店好吃實惠,量大。”
白月魁言簡意賅地駁回了他不切實際的想法,然后轉向吧臺后那個正在忙碌的身影。
“圓媽,香菇滑雞,椒鹽魚排,蟹味菇炒蝦仁,再來個三鮮菌菇燴魚肚......
主食……給客人們都來一碗招牌的魚籽面。”
她點單干脆利落,顯然是這里的常客。
“好嘞!馬上就來!”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從熱氣騰騰的廚房里傳出。
廚房是半開放式的,獵荒者們好奇地望過去。
只見幾個巨大的、如同倒扣著的頭盔般的金屬鍋具,正在自動旋轉翻炒,鍋內的蒸汽與火焰時不時地升騰而起。
而一個身形圓潤、圍著厚重圍裙的胖大媽,正如同戰場上的將軍,游刃有余地穿梭在這些自動炒鍋之間。
她就是店主圓媽。
只見她手腕一抖,各種瓶瓶罐罐里的調料便被精準地投入鍋中,動作行云流水,充滿了自信與張力。
“各位貴客,喝茶!”
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臉頰上還有些許肥潤的年輕伙計,抱著一個茶壺,滿臉笑容地跑了過來。
他將粗陶茶杯一一擺在眾人面前。
艾麗卡眼疾手快,見阿圓將茶壺放在桌上,立刻伸手想去拿,打算搶先為常黎斟上一杯熱茶,展現自己的體貼。
然而,一道影子比她更快!
夏豆如同離弦之箭,瞬間就從自己的座位上彈射而起,一把抱住了比她小腦袋還大的茶壺。
她甚至都沒看艾麗卡一眼,就好像對方完全不存在一樣。
為了避開艾麗卡可能會伸過來搗亂的手,她沒有選擇最近的路線,而是抱著沉重的茶壺。
邁開兩條小短腿,噔噔噔地繞著桌子跑了老大一圈,從另一側繞到了常黎身邊。
“常黎先生,喝茶!”
她踮起腳尖,努力將茶壺舉高,穩穩地將琥珀色的茶水倒入常黎的杯中,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燦爛的笑容。
“噗——”
山大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
艾麗卡的手僵在半空中,漂亮的臉蛋氣得一陣紅一陣白。
她死死地盯著夏豆那炫耀般的背影,如果不是飛雪在旁邊拉著她,她真的會像只被惹毛了的小貓一樣,對著夏豆哈氣。
菜上得很快。
在末日,效率就是生命。
熱氣騰騰的菜肴被阿圓用巨大的托盤端了上來。
濃郁的菌菇鮮香與魚蝦的咸香霸道地鉆入每一個人的鼻腔,讓習慣了營養膏那單調味道的獵荒者們,集體咽了口唾沫。
最后,圓媽親自端著一個比人臉還大的海碗,雄赳赳氣昂昂地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來咯!招牌的鮮蝦口蘑魚籽面!給這位最靚的仔!”
她將那碗面放在了常黎的面前。
碗里,勁道的谷物面條上,鋪著金黃色的炒口蘑片,點綴著鮮紅的河蝦。
最上面,則豪爽地撒上了一大勺晶瑩剔透、如同紅色珍珠般的魚籽。
濃郁的湯汁泛著油潤的光澤,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只不過,這道菜的精髓在于……
因為碗實在太大,圓媽是單手端著碗沿的。
而她那根肉乎乎、看起來就很有福氣的大拇指,此刻,正穩穩地浸泡在那碗油潤鮮美的面湯之中。
空氣,瞬間凝固了。
“你這……”
4068的聲音冷了下來,他不滿地看著圓媽,這是給常黎先生吃的東西,可不能……
“哎呀,小哥別在意!”
圓媽大大咧咧地一笑,抽回了自己那根油光锃亮的大拇指,在嘴里嘬了嘬。
還在圍裙上蹭了蹭。
“習慣了,沒事沒事!我這手藝的精髓,全在這根指頭上了!快吃快吃!”
獵荒者們面面相覷,表情都有些僵硬。
在燈塔,任何食物的制作流程都要求絕對標準化,他們何曾見過如此原生態的上菜方式。
就在氣氛陷入尷尬之際,一只白皙的手伸了過來。
“這碗還是給我吧。”
白月魁云淡風輕地將那碗的面,一把端到了自己面前。
她抬起頭,看向臉色有些變化的4068,平靜地解釋道。
“圓媽的手藝是一絕,湯頭更是用菌菇熬制而成。
外面來的聚落商人,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在交易完成后,來這里吃上這么一碗。
有時候來晚了,連帶著手指頭的湯都喝不上呢。”
“等等,外面的聚落,地上除了龍骨村還有人?”
“這些以后再說,先吃飯。”
她的話巧妙地化解了尷尬,既維護了圓媽的面子,又安撫了燈塔眾人的情緒。
圓媽哈哈大笑,轉身又給常黎重新盛了一碗無污染版本。
當那碗熱氣騰騰的面條真正擺在面前時,常黎拿起筷子,夾起一縷面條,送入口中。
面條的麥香,蘑菇的鮮美,河蝦的咸甜,以及魚籽在口中爆開時那奇妙的口感……
無數種復雜而真實的味覺,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味蕾。
這味道……
既陌生,又熟悉。
要是能來點瑪莎拉就更好了。
他抬起頭,看著周圍大快朵頤的獵荒者們,看著窗外那充滿活力的龍骨村,再看看眼前這碗充滿人味兒的面。
這才是人活著的方式。
一時間,飯桌上只剩下了筷子與碗碟碰撞的清脆聲,以及眾人滿足的、壓抑不住的咀嚼與吞咽聲。
“天哪……這……這是魚肉嗎?怎么可以這么嫩!”
墨城夾起一塊白嫩的魚肚,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那滑嫩的口感和飽滿的湯汁瞬間在味蕾上爆炸,讓她幸福得瞇起了眼睛。
“這蘑菇!這蘑菇居然是脆的!”
4068則對那道金沙玉米蝦情有獨鐘,他一口一個,吃得滿嘴流油,含糊不清地贊嘆著。
“又香又甜又脆!比蟲餅好吃一萬倍!”
“不不不,是個菜都比蟲餅好吃一萬倍。”
墨城趕緊打斷這家伙的話,怎么吃著這么香的東西還惦記著蟲餅。
馬克和冉冰雖然吃相斯文許多,但他們眼中那份被美食點亮的光芒,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的。
他們細細地品味著每一種食材味道,仿佛在通過味蕾,重新認識這個他們生活了二十多年,卻從未真正了解過的世界。
艾麗卡也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這場前所未有的美食盛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