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帶領眾人,走進了一個位于巨骨旁邊的、簡陋的工業升降梯。
隨著升降梯緩緩上升,他們眼前的景象,也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駭人。
連接著那巨大腿骨的,是一個更加龐大到難以想象,蜷縮躺著的巨人身體!
它的腹部皮膚,如同干枯的樹皮般層層皺起,但皮膚之下,卻散發著一種詭異的、如同星云般的幽藍色光芒。
巨人的手掌,正緊緊地貼合在自己的腹部,巨大的手指。
像是被高溫熔化后又凝固了一般,與腹部的皮膚詭異地粘合在了一起。
升降梯繼續上升,他們看到了巨人的胸腔,再往上,是被無數粗大的鋼鐵支架和纜繩固定住的、一顆同樣巨大的頭顱。
那個頭顱,沒有頭發,眼部如同星空。
只有鼻腔上有一個巨大的、像是被強行打開的創口。
最讓四位掌衡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巨大的沒有明顯特征的胸腔,竟然還在……一起一伏。
雖然幅度極小,頻率極慢,但她……確實在呼吸!
“他……他居然還活著?”
烏蘭敖登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變得干澀。
升降梯在與頭顱平行的平臺停下。白月魁靜靜地等著他們消化眼前的震撼,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你們眼前的這個家伙,才是龍骨村屏蔽塔,真正的核心。”
她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中,顯得格外清晰。
“她散發出的生物磁場信號,經過這座塔的增幅與轉譯,正是每一個地面小型屏蔽塔信號的源頭。
瑪娜生態中的大部分噬極獸,在感知到這種源自更高階存在的信號后,便會產生本能的畏懼,
從而選擇避開,不會靠近我們的聚落。”
這番話,如同驚雷,在四位掌衡的腦海中炸響。
“真沒想到……我們龍骨村賴以生存的屏蔽塔,它的根基……竟然是建立在瑪娜生態之上的……”
秋實喃喃自語,她的世界觀在這一刻受到了劇烈的沖擊。
南極星的眼中閃爍著精光,他迅速地分析道。
“既然她的信號能讓噬極獸不敢靠近,那就說明,他在瑪娜生態中的位階,一定非常非常高。
是位于金字塔頂端的存在。”
“可是別忘了,我們剛被襲擊過!”
烏蘭敖登立刻提出了質疑,他的目光中充滿了警惕。
“那場獸潮的規模和強度,前所未見!會不會……就跟她有關?
是不是她出了什么問題,才導致了屏蔽失效?”
“根據過去幾十年的數據對比分析,以及從他身上提取的基因信息來看,”
白月魁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陳述了一個更驚人的事實。
“目前已知的、所有地面瑪娜物種的基因片段,幾乎都能在他的DNA序列中找到。
所以,當年的研究者們,將其稱呼為——瑪娜初體。”
她帶領著眾人,走上了一個環繞著巨人頭顱的金屬平臺。在這里,他們才看得更清楚。
巨人的鼻腔部位,已經被完全削掉,取而代之的,是金屬填充物。
而它的頭顱,更是如同被打開的罐頭,整個天靈蓋都不見了。
大腦,暴露在空氣中。
左半邊大腦,還保持著相對完整的形態,無數細如發絲的電極,深深地插入其中。
但它的右半邊大腦……已經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一個空蕩蕩的、深不見底的顱腔。
“她在海溝深處,休眠了好幾億年。
直到瑪娜生態災難爆發前夕,才被當時的科考隊從深海中挖了出來。”
白月魁的聲音,像是來自遙遠時空的旁白。
“但當她被帶到地面后,人才發現,她的骨骼密度,已經完全支撐不了自己在地面上的巨大體重了。
再加上一系列我們不知道的原因,陷入了深度休克。”
“我們現在看到的,只是利用舊世界的維生科技,維持著她最基本的生命體征。
讓她活著,繼續發出那個能庇護我們的信號。”
白月魁停下了腳步,她轉過身,目光如炬,依次掃過四位掌衡那寫滿了震驚、困惑、恐懼與思索的臉。
“現在,你們明白了嗎?”
她的聲音,冰冷而決絕。
“這個核心,已經越來越不穩定了。
那場獸潮,只是一個開始。
我們賴以生存的保護傘,隨時都可能徹底崩塌。”
“龍骨村,已經沒有時間,也沒有資本,再去維持那獨立與驕傲了。”
“并入黎明城,接受常黎的技術與力量,是我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機會。”
還有一句話她沒說出來,獸群是否與這家伙有關。
白月魁那冰冷而決絕的話語,如同最后一塊巨石,重重地壓在了四位掌衡的心頭。
衰弱的核心,崩潰的保護傘,唯一的機會……這些詞匯,將龍骨村那岌岌可危的現實,血淋淋地剖開,展現在他們面前。
然而,就在這片由震撼與絕望交織而成的死寂中,白月魁投下了另一顆,足以徹底顛覆他們認知,甚至引發憎恨與恐懼的重磅炸彈。
她的目光,落在那顆巨大的、被無數電極侵入的左半邊大腦上,聲音比周圍的金屬平臺還要冰冷。
“顱生那家伙,就是從它的左腦中出來的。”
“呃?”
如果說剛才的震撼是山崩地裂,那么此刻,就是整個世界在他們眼前悄無聲息地化為了齏粉。
腦子里長出了顱生?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抽干。
那持續不斷的、低沉的嗡嗡呼吸聲,此刻變得無比清晰,如同死神的耳語,鉆入每一個人的骨髓。
夏天來那張總是掛著不正經笑容的臉,此刻笑意全無。
他深深地、疲憊地嘆了口氣,那聲嘆息,充滿了無力感,仿佛早已預見了某種宿命的到來。
烏蘭敖登的反應最為劇烈。
顱生這兩個字,像一把淬毒的、生銹的鑰匙,瞬間打開了他記憶中最血腥的閘門。
他的眉頭緊緊地擰成了一個川字,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里,瞬間充斥了刻骨的仇恨。
他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場慘烈的背叛,看到了那些倒在血泊中的村民,聽到了顱生那冰冷而瘋狂的宣言。
他的拳頭,在身側死死地攥緊,骨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脆響。
“那個……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