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會吧?
他腦海中飛速閃過妹妹剛才那前所未有的笑容,那提到他時眼中閃爍的光芒,
那提到黎明之城時那份連他都感到陌生的憧憬……
一幕幕畫面,像一把把尖刀,刺穿了他最后的僥幸。
難道……南極星那個混蛋……說的是真的?
他還是想做最后的掙扎和確認。
然而,就在此時,一直沉默的秋實,慢悠悠地飄了過來。
給他補上了最沉重、也是最致命的最后一刀。
“而且,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位當妹妹的,似乎并不愿意聽從兄長的勸告。”
“甚至可以說……是執迷不悟。”
“轟——”
秋實徹底擊潰了白月天的心理防線。
他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觀都在崩塌。
不是。
他不過是一段時間沒露面,外面世界怎么變成這樣了?
村子沒了,妹妹也好像不再是以前那個妹妹了。
他那張被拉長的馬臉投影,在主機屏幕上閃爍了兩下,最終,變成了一片代表著死機和絕望的……
藍屏。
“行了,別瞎猜了。”
就在白月天的世界觀即將徹底崩塌成一堆亂碼時,白月魁終于從對未來的遐思中回過神來。
她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塵,清冷的聲音如同一盆涼水,澆熄了眾人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
“早就過了對男人感興趣的年紀了。”
她的話語依舊平淡,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決斷力。
她邁開長腿,從癱坐在地的白月天身邊走過。
路過時,還極其自然地、仿佛踢開路邊石子一般,對著他踹了一腳。
“哎哎哎!”
白月天立刻戲精附體,配合著這一腳,發出了夸張的叫聲。
他的身體在地上滾了兩圈,像是要散架了一般,表演得極其賣力。
白-失馬臉-天還想繼續他的即興演出,博取一絲關注。
然而,走在前面的白月魁甚至頭都懶得回。
她只是后腳跟向后輕輕一勾,精準地勾住了白月天的一條線管腿,隨即腳腕發力,向上一甩!
“蕪湖——!”
白月天那奇特的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拋物線,伴隨著他興奮的怪叫。
最終啪嗒一聲,穩穩地落在了中央控制臺上,姿勢堪稱完美。
“刺激!老妹,再來一次!”
他剛站穩,就立刻揮舞著手臂,還想再體驗一把這免費的人體投石機。
然而,他剛喊出聲,就發現氣氛不對。
他看到自己的妹妹,白月魁,已經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
她的臉上,剛才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不僅是白月魁。
南極星、烏蘭敖登、夏天來、秋實……所有人的目光,都越過了他,死死地盯著他的背后。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震驚與警惕,那種表情,就像是獵人突然看到了沉睡的猛獸睜開了雙眼。
壞了,出事了。
白月天心里咯噔一下,所有的玩鬧心思瞬間煙消云散。
他猛地轉身,看向自己身后——那顆他監控了許久的、龐大的瑪娜初體左腦。
眼前的景象,讓他那不存在的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原本只是在特定時間點才會出現微弱波動的巨型大腦,此刻,正像一顆活過來的心臟一般。
緩緩地、有節奏地起伏著。
那些深嵌在腦組織中的電纜,隨著這呼吸般的律動,被輕微地拉扯、收縮。
大腦皮層上那些復雜的溝壑,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正閃爍著幽幽的、不祥的紅光。
那光芒,如同密布的神經網絡,沿著大腦的紋路,時明時暗。
仿佛一個沉睡了萬古的意志,正在緩緩蘇醒。
“滴!滴!滴!滴——”
尖銳的警報聲,在這一刻,響徹了整個平臺!
中央控制臺的主屏幕上,代表著腦神經活躍度的曲線圖,已經徹底失控。
那根紅色的曲線,以一種垂直的角度瘋狂向上飆升,瞬間就突破了之前他檢測到的峰值,并且還在持續不斷地攀升!
警報數值,紅得發黑,刺眼得讓人心悸。
“怎么回事?!”
白月天再也顧不上插科打諢,他的多爪機械手在控制臺上瘋狂敲擊。
試圖啟動緊急鎮定程序,通過物理手段強行讓它平靜下來。
然而,所有的指令都石沉大海,毫無反應。
這顆大腦,已經不再掩飾自己的活動。
它甚至連偽裝都懶得偽裝了,演都不演了!
它就在他們所有人的面前,光明正大地活了過來!
為什么?
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
白月天操控著屏幕,調出著一段段數據,試圖找出原因。
突然,一個冰冷而恐怖的猜想,如同一道閃電,劈中了他的核心處理器。
他想起了剛才的對話。
他們在這里,討論了馬克,討論了燈塔,討論了那個神秘的男人,討論了宇宙戰艦,討論了黎明之城……
他們討論了所有與這個廢土的未來息息相關的、最核心的秘密。
而這一切……
“她……”
白月天的電子音變得有些顫抖,“她在偷聽我們對話?”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那顆正在“呼吸”的巨型大腦。
仿佛能感覺到一雙無形的、冰冷的眼睛,正在通過這顆大腦,審視著平臺上的每一個人。
“剛才我們說的所有事……她是不是……全都聽到了?”
一股清晰的、宏大的意念,直接沖入了所有人的腦海。
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一種對渺小存在的漠視。
但在這份漠視之下,又隱藏著一絲……困惑。
在這份影響之下,所有人都能聽明白她的意思。
【告訴我……】
【‘他’……在哪里?】
宏大的意念,如同無形的巨浪,席卷了整個平臺。
這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一種神祇對凡物的敕令。
而白月魁毫無反應。
她只是沉默著,那雙清冷的眼眸,平靜地與其對視。
然后,她動了。
她的右手,緩緩地搭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噌——”
一聲清越的、仿佛能斬斷空氣的輕鳴。
那柄陪伴她走過無盡黑夜的唐橫刀,被一寸一寸地拔出刀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