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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亭眉在門外偷聽到他們的對話，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他們要辭退她？！
她心慌地倒退兩步，握緊拳頭。
不……
不會這么簡單……
他們要是起訴她，她會坐牢的！
聽剛剛張醫(yī)生和院長說話的口氣，他們不會這么輕易放過她！
要不然，他們怎么整理了那么多材料？
都是江燼望害的……
都是因為他，她才會被醫(yī)院針對！
肯定是醫(yī)院覺得江燼望更有價值，所以即使查出了他有問題，也會幫他瞞下來，犧牲自己！
畢竟她只是個小小的護(hù)士！
岳亭眉心中被惱意和恐慌充斥，陡然向醫(yī)院外跑去。
這個世道如此不公。
什么都只站在利益那邊！
明明她才是女主，應(yīng)該享盡這小世界最優(yōu)的資源。
憑什么圍著江燼望轉(zhuǎn)？
她心里陡然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
是不是只有他從這個世界消失，她才能重新掌握所有的資源，扭轉(zhuǎn)世界的意志？
也許只有這樣……
她才能奪回本該屬于她的一切！
而這些，都是江燼望欠她的！
他毀了自己兩輩子！
就算下地獄，也是他罪有應(yīng)得！
……
沈知意留在醫(yī)院，簽署完所有的證明文件，已經(jīng)幾近天黑。
她頭腦暈脹。
緩了緩，才問道：“江燼望呢？”
“有沒有在醫(yī)院？”
院長搖頭，“他中午剛剛暈倒過，可是醒來后，死活不肯留在醫(yī)院。”
“說要回家守著。”
“也不知道要守什么。”
沈知意心中咯噔一聲，立刻起身。
他在等她！
*
昏暗的房間。
到處都是歪倒的酒瓶。
江燼望靠坐在沙發(fā)邊，拎著一瓶酒，又猛地灌了幾口。
他望著拉上的窗簾。
沒有完全緊閉。
使得外面漏進(jìn)來一隙微弱、昏黃的光。
可這僅有的一隙光，對周遭的黑暗來說，也顯得格外刺眼、突兀。
他恍恍惚惚地看著。
忽然覺得。
或許這就是他該待的煉獄。
她走了。
所有的光亮、生機(jī)，也跟著一同離去。
那束光，不是他的希望。
而是來嘲笑他的陰暗，嘲笑他的無恥和卑鄙。
他這樣的人。
就應(yīng)該爛在無人問津的角落。
爛得徹底……
江燼望抬手抹了把臉，有些怔然地看著自己濕漉漉的掌心。
也許是酒，也許是淚。
誰在乎呢？
他冷冷地扯了扯唇，發(fā)出一聲嗤笑。
突然。
叮咚——
門鈴聲響。
江燼望眸光驟縮，不可置信地轉(zhuǎn)頭，看向大門。
是幻聽嗎？
叮咚、叮咚、叮咚——
越發(fā)急促的門鈴聲喚回他的理智。
江燼望渾身的血液都開始奔流，心臟隨著門鈴聲砰響。
是她……
她回來了……
她回來了！
他眼眶發(fā)熱，跌跌撞撞地起身，朝門口沖去。
動作快得撞倒了幾個空酒瓶。
又險些磕到沙發(fā)和桌角。
可他全然不顧，胸腔像掙脫束縛一般劇烈跳動，連臉上都迸發(fā)出生機(jī)滿溢的狂喜。
“小意、小意……”
他喊著她的名字，在巨大的希冀中，踉蹌著奔過去，拉開門！
樓道的光線涌進(jìn)來。
他看清外面站著的人影。
臉上狂喜的表情還未褪去，就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寒意凍在原地。
不是她……
不是小意。
剛剛還亮得驚人的眼睛，一瞬間黯淡下去，像被狂風(fēng)撲滅的燭火，連最后一絲火星都寂滅。
她不會回來了。
再也不會。
這個念頭，像冰錐一樣扎進(jìn)他的血液里。
讓江燼望渾身刺痛。
臉上的喜悅和熱度一點點褪去，只剩麻木的涼和空洞洞的絕望，一點一點啃噬心臟。
他像個遺落的軀殼，風(fēng)干在樓道走廊里。
岳亭眉看到他，臉上顯出扭曲的恨意。
“江燼望，去死吧你！”
她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朝他扎過去！
江燼望沒躲。
他麻木地看著刀尖刺入腹部，看著面前的女人松開匕首，扭曲又恐怖地大笑，而后，十分懼怕似的，轉(zhuǎn)身逃走。
他身子一軟，就那樣倒下來。
腹部涌出的鮮血，漸漸在他身側(cè)滴落匯集。
他毫無覺知，腦海中只盤旋一個念頭。
是啊。
他該死……
這都是他欺騙小意，傷害她的身心，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
他怔然地望著樓道的天花板。
望到燈光漸熄。
周遭的一切聲音，也跟著消失。
連屋內(nèi)的時鐘，似乎都停止擺動。
世界在這一刻靜了下來。
靜到他靈魂的瞬息，在這其中倏忽而過。
他感到自己終將來臨的消亡。
在她離開的這一刻。
徹徹底底的消亡……
*
“江燼望！江燼望……”
遙遠(yuǎn)的呼喚，像是從靈魂上空飄來。
時近時遠(yuǎn)。
也不知持續(xù)了多久，卻總是動不動響起。
好像要將他從絕望的邊緣喚回來似的。
江燼望聽從那道召喚。
因這聲音如此熟悉。
像他的小意。
他慢慢睜開眼，在不太適應(yīng)的光亮中瞇了瞇眼睛。
抬手，擋住暖陽。
過了一陣，才放下手臂，打量四周。
是在他家，臥室里。
只不過，原本空寂灰暗的房間，此刻全部填滿沈知意的東西。
暖陽從窗外灑進(jìn)來，照亮所有和她有關(guān)的物件。
他緩慢轉(zhuǎn)動眼球。
看到衣架上，掛著的她的裙子。
梳妝臺上，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淖o(hù)膚品。
鏡子前的花。
矮柜上，她喜歡的香水瓶和可愛擺件。
就連他現(xiàn)在蓋著的被單……
江燼望垂眸，摸了摸灰粉色的絲綢。
也是她愛的款式和色調(diào)。
他拉起被單一角，放在鼻尖輕嗅。
無比清晰地捕捉到，她身上獨有的梔子花清香。
他有些怔然地抬眼，捏緊被單。
是死了吧？
只有天堂里，才會有這樣的東西。
才會到處都是她的痕跡。
他動了動。
腹部傳來一陣刺痛。
江燼望擰眉，掀開被子，又撩開自己的衣服下擺，看到腰上綁著的紗布，愣了瞬。
原來，天堂也會有疼痛么？
他自嘲地扯了扯唇。
焉知不是他應(yīng)贖的報應(yīng)。
他掙扎著起身，忍痛下床，打開臥室門。
空蕩蕩的家。
卻飄著一股莫名的溫馨氣息。
他視線轉(zhuǎn)了一圈，看到外面仍舊和主臥一樣，到處都填滿沈知意的痕跡，心中同時涌出酸脹和暖意。
忽地，視線一瞥。
落在餐桌正中的一對陶瓷杯上。
他怔住。
走過去，拿起細(xì)看。
是他們在酒店，一同做的那對杯子。
他看到上面刻著的“意”字，淚水一瞬間模糊眼眶。
想不到。
這里也有滿足遺憾的環(huán)節(jié)。
這種虛無縹緲的天堂幻夢，都比他有人性。
他拿起那個杯子，拇指輕輕摸過那個字，和旁邊跟著的舉著愛心的小人。
緊抿的唇線柔和下來。
江燼望翻轉(zhuǎn)杯子，看到底部，他瞞著沈知意，親手刻上去的兩行字。
吾愛
永恒
他心中像堵了塊大石，眼底同時翻覆郁色和柔情。
她再也沒有機(jī)會看到了。
這行他偷偷刻上去的喜歡和愛，還有心中那份，占據(jù)她的貪念，再也無法對她訴說。
他放下杯子。
又拿起沈知意刻的那個，反復(fù)打量。
無比癡眷的目光，流連過她勾勒的每一處文字圖案，那張含笑的臉，清晰闖入腦海。
讓他每個毛孔都下起大雨。
他在撫摸杯身的時候，指尖觸到杯底的凹凸痕跡。
驀地一愣。
翻轉(zhuǎn)杯身。
看到上面，沈知意刻上去的，和他不約而同的兩行字。
永遠(yuǎn)
愛你
淚水一瞬間沖出眼眶。
他死死盯著杯子上的“燼”字，又在模糊的視線中緊閉雙眼，又睜開，在眼淚滾落之后，視線再次變得清晰之后，確證她說的愛，是對他。
江燼望無可抑制地再度流下淚來。
哭著哭著，又笑出聲。
他握著杯子，心中涌起無盡的，對自己的嘲諷。
就這么希望她愛你么？
連自己的幻想，都要搭上她的不存在的濃烈愛意。
真可笑啊，江燼望。
明明，她已經(jīng)拋下你。
明明，你早就是一個人了。
可他仍然像個卑微的求愛者，幻想她能給他同樣的真心……
咔噠——
門鎖轉(zhuǎn)動。
江燼望像被點了穴般，僵在原地。
他緩緩抬頭，不可置信地轉(zhuǎn)身，看向大門。
那扇緊閉的，他以為是虛無的門，被人從外面，緩緩拉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