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枝,我們接下來怎么辦?”王碧云湊過來問。
她的發絲凌亂,整潔的藕色衣裙也都變得臟兮兮的,上面還沾著不知從哪里染上的血跡。
何枝嘆口氣,“只能找東西往上爬。爬出這里,到地面上去。”
沒有看到莊宥鶴他們,希望他們是在地陷時及時躲開了。
何枝找到了一棵歪斜的大樹,大樹的樹冠端掉了下來,樹根則掛在碎裂的地面上,連接著上下兩處空間。
“我們順著這棵樹往上爬。”
王碧云穿著軟底布鞋的腳動了動,什么也沒說,開始抱著樹干往上爬。但她的手腳僵硬,腳還沒完全離開地面,身體就滑落下來。
“我好像不太行。”王碧云說。
何枝抿抿唇,“你看,就像這樣。”
她拍拍手,活動一下手指手腕,敏捷地跳到樹上,蹭蹭兩下就爬到了一半,接著又跳回來。
“先用雙手環抱樹干,雙手的位置大概在胸部高度。手指盡量扣住樹干上的小凸起或者凹陷部分。用腳底或者腳內側緊貼樹干,不要用你的膝蓋……”
王碧云卷起裙子,按照何枝說的辦法又嘗試了兩遍,在第二遍的時候成功爬到了上面。
“我成功了,我學會爬樹了。”她開心之余,不忘記轉身伸手,將跟在她身后的何枝拽出來。
在兩人雙手接觸的瞬間,何枝的心思驀然一動,使用了筆記本的鑒定技能。
等了好一會兒,紫星字幕才慢吞吞地浮現出來。
【畢蕓,女,21歲,紫星B階玩家。態度中立。】
何枝訝異地抬頭,看著眼前的王碧云。
在副本里遇到的玩家,不是小廝丫鬟,就是種地殺豬的路人甲。最好的像是姚子敬,能和梅家沾點不遠不近的血緣關系。
沒想到作為梅家主要家庭成員的王碧云,居然也會是紫星的玩家!
王碧云不明所以地問,“怎么了?翠枝,你的表情怎么這么奇怪。”
“你還記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嗎?”何枝靠近她,低聲提示,“你叫畢蕓,對不對?”
王碧云更奇怪了,“我當然叫碧云。碧綠的碧,云彩的云。”
她的表情忽然一頓,目光空白一瞬,“等等,是云彩的云嗎?我好像忘了,是這個云,還是……”
何枝見她想起來,進一步提示,“紫星。”
王碧云的目光重重一顫,“……是蕓香的蕓,我不叫王碧云,我是畢蕓。我想起來了!天,我居然在晉階副本里迷失了這么長的時間!還差點死了!我的天!”
何枝還沒來得及配合畢蕓進行感慨,后脖頸的汗毛就倏然立了起來。
她快速捂住畢蕓的嘴,將她帶到了一扇歪斜的門后,兩人一同藏好。
地面開始有節奏地顫動著,咚、咚,像是有東西在跳躍著接近。
很快,一具吐水的女尸從半塌的圍墻后跳了進來,她的臉朝天,時不時吐出一大股黃綠色的液體,然后又迅速閃開。
那些液體濺落在地面上,花草枯萎零落,土壤則變得貧瘠,一團又一團的黑色死氣籠罩在上面,久久不散。
吐水女尸進來后,漫無目的地轉悠了一圈,因為沒有發現什么活人,便又咚咚跳著離開了。
何枝松開畢蕓,畢蕓連忙問,“那是什么?是死去的劉美桃嗎?但在‘我’的記憶里,劉美桃已經被福嬤嬤用銅鈴降服,順利下葬了……”
何枝沒有回答,她神情凝重地望著外面,一股不太好的預感在心頭盤旋。
“別說話,也別出聲。”何枝說,“我們先看看外面怎么樣了。”
在反手握住桃木劍后,她悄無聲息地靠近半塌的圍墻,從磚縫之中向外看去。
光鮮亮麗的梅府,就像是在一夜之間破敗了般,雜草叢生,落滿灰塵。
墻壁、地面、屋檐,四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起來就像是下了一場雪一樣。但仔細看,才能看出那些白色的東西,是一團又一團的絲線。
幾具穿著小廝衣服的干尸裹在絲線里,隨著絲線被風吹動的頻率,來回晃動著。
這還不算最詭異。何枝沉下氣又等了一會兒,就又看到一具女尸跌跌撞撞地在外面行走。陰冷的白色月光下,她的臉皮居然只剩下一半,另一半像是被活活撕掉了。
緊接著,又是兩個肚子圓脹的吐水女尸,一個腿中沒有骨頭只能靠雙手爬行的男尸……它們不停從外經過,大多穿著梅府下人的衣服。
但有兩次,何枝看到的居然是被剝皮的葛珍和吐水的太太劉美桃。
何枝也曾在副本中遇到不少鬼怪,但這么陰森詭異的場景,還是第一次見。
簡直像是百鬼夜行。
“何枝,你看,西邊走過來的那個,是不是福嬤嬤?”旁邊的畢蕓同樣緊張地盯著圍墻之外,開口說。
何枝順著她說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一個老嫗走了過來,正是面容刻板的福嬤嬤。
但福嬤嬤看起來與平日里截然不同,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藍道袍,不算多的頭發被一根木簪扎起,梳成道姑頭的模樣。
她的雙手、雙腳上均拖行著無數紅色的線,線上掛著鈴鐺,在她身后匯聚成一片血紅色的長河。
“梅承翎——”
干枯的手搖晃,青色銅鈴發出叮鈴一聲脆響,然后又是一聲。
“梅承翎——”
“她好像瞎了。”何枝觀察了一會兒,得出結論。
福嬤嬤被梅麒武變成的蠶蟲弄壞了眼睛,看起來徹底無法恢復。她就這么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著,一邊搖動著手里的鈴鐺,一邊喊梅承翎的名字。
“我們要出去嗎?”畢蕓小聲問,“這個福嬤嬤身上肯定有不少秘密。她現在瞎了,比以前好對付,我們可以趁機拷問拷問。”
何枝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而就在此時,走在外面的福嬤嬤忽然停下了腳步,露出恐懼的神情,并且想要轉身向后跑。但很快,從地下鉆出了一只巨大的蠶蟲,蠶蟲俯沖,便用口器將福嬤嬤兇狠地咬成了兩截。
何枝和畢蕓商量怎么出去的聲音同時停住了。
她們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只期盼著蠶蟲千萬不要看到她們,最好能立刻離開。
幸運的是,蠶蟲在咬死福嬤嬤后馬上鉆進了土里,不見了蹤影。
不幸的是,被咬成兩半,本已經慘叫斷氣的福嬤嬤,忽然睜開了眼睛,像是沒事人一樣從地上爬了起來。她的身體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重新捏好,然后又立刻搖晃鈴鐺,喊:
“梅承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