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銘沒有說話。
顧明舒以為他不高興,連忙看向他。
誰知道,謝銘也在看她,小嘴嘟囔,“娘,您累不累?”
他沒有不喜歡妹妹。
就像當初,小姑姑將他從寺廟里接回來一樣,他也搶了小姑姑在家里的關(guān)注。
但是小姑姑反而比其他人更快接受他。
他覺得自己要向小姑姑學習。
顧明舒微怔,心里劃過一抹暖流,將他摟在懷里,“娘不累。
有銘兒在娘身邊,一點也不累?!?/p>
“那我們不要爹和妹妹了嗎?”謝銘打了個哈欠,童趣十足的問。
顧明舒笑了,揉揉他毛茸茸的腦袋瓜,眼中流光溢彩,“當然也要啦。”
“銘兒快些睡吧,明早娘起來跟你一塊兒習武?!?/p>
謝銘一聽,反而沒了睡意,大眼睛巴巴的看向顧明舒,“娘,你為什么也要習武?”
“我和爹可以保護你的?!?/p>
顧明舒笑容加深,撫摸著他的小臉,“因為娘覺得自己有點弱。
娘也想變得強大,保護銘兒。
到時候咱們一家三口都很厲害,那不是更好?!?/p>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用成日圍著藥罐子和廚房轉(zhuǎn),她也有很多空余時間,該利用起來,學習一些新的技能了。
家里沒有一個閑人,除了喝奶的綿綿,每個人都在習武,學習。
況且她本身也在習練金剛煉體功法,何不嘗試一下習武呢。
她不能再拖家中人后腿。
謝銘使勁點點頭,大眼睛里充滿期待。
娘說的也對。
今夜,謝銘的夢格外香甜。
但是謝瑜的就不一樣了。
又來了。
又是天災(zāi)和怪人。
謝瑜睡姿豪放,崔六娘和謝翀每晚都要起來給她蓋被子。
今夜也不例外。
崔六娘走到床邊,掀起簾子,一看她果然沒有蓋好被子。
她笑了笑,輕手輕腳把被子從她屁股下面拉起來,給她蓋上。
但她的手觸及謝瑜脖子時,發(fā)現(xiàn)她身上在流汗,仔細一看,孩子臉上也都是汗。
怎么了?
她趕忙摸了摸孩子的額頭。
沒有發(fā)熱,那就是……又做噩夢了?。。?/p>
崔六娘抿唇,十分擔憂,卻又不敢隨便叫醒她。
端了一盆熱水過來,她輕輕給孩子擦了擦汗。
還好出汗不算多,不然衣服都要換了。
這又是在做什么夢呢。
謝瑜閉著眼,小臉上倒是看不出什么。
夢里,地動再次來襲,城墻垮塌,怪人趁機進了城,四處咬人……
城里的房舍更是倒塌厲害,掩埋了不少百姓。
求救聲,哀嚎聲,慘叫聲,好刺耳啊。
救他們。
要救他們。
可城破了,怪人……
那就殺光怪人。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殺敵的能力,她們可以先把城外的怪人解決掉。
等等。
謝瑜本以為進城的只是普通怪人,誰知里面還隱藏著跟謝云章一樣的銅身傀儡。
他們進了城,不是咬人,而是直接大開殺戒。
徐縣令也被殺了,對街的小丫頭,還有……二嫂的好朋友,沐煙姐姐……
她怎么會在遂城。
難道她收到信,真的趕來遂城了?
謝瑜呼吸加重,夢里,一片尸山血海。
視線再往外移,整個西北邊境也都快坍塌成一片廢墟。
怪人反撲,普通人傷亡加重,徹底亂了。
天地蒼茫,枯葉飄零。
謝瑜想,這場災(zāi)難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她正要記住這場預(yù)知夢里的關(guān)鍵點時,眼前一閃而逝過一條被鐵鏈穿骨、低垂腦袋的黑色長條形物種。
龍?
這個世界不可能有龍。
蛇?
可是蛇沒有角,身子也不會跟一座峽谷一般長。
不等她思索,眼前白光散開。
早晨了。
唔!
謝瑜一腳踢飛被子,一個憑空翻身起床,就看到躺在她身邊的崔六娘,還差點踩到她身上。
撲通!
哎喲,她一屁股摔在床上,呆萌的眨眨眼。
崔六娘被她動靜驚醒,順勢往旁邊摸去,“瑜兒??”
終于醒了嗎?
謝瑜在床上翻滾兩圈,滾進她懷里,“娘,你怎么在我床上?”
崔六娘披頭散發(fā),面容柔美慈愛,撐著身子坐起來,“昨夜又做噩夢了?”
她娘竟然知道。
謝瑜點頭。
將夢里的前面一部分說出來。
崔六娘給她穿衣服的手停在半空中,眼底劃過一抹愁色,“看來遂城也非安穩(wěn)之地?!?/p>
這才休養(yǎng)多久,又出事。
她剛開始撿起醫(yī)書呢。
謝瑜盤坐在她腿上,嗓音清脆道,“娘,沒關(guān)系。
我們可以提前去把城外的怪人解決掉。
至于地動,我看見是白天發(fā)生的,可以從今天起,就讓徐縣令去吩咐城中百姓,白天一律在外面,暫時不要回家?!?/p>
眼下真是走一步看一步。
倒是那條黑色的長蟲,讓她最為好奇。
對了,還有那個峽谷。
她看到那個峽谷在一處冒煙的火山旁,她一會兒可以問問爹和二哥。
那條黑色長蟲,也一定有意義。
崔六娘開始給她梳頭,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可以?!?/p>
她并不是擔心自己,她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這輩子,坎坷風雨沒少經(jīng)歷,只是她的孩子們……
大家一起吃早飯時,崔六娘告訴了眾人這事。
謝云荊躍躍欲試,伸手比劃:我去。
城外的那些零星怪人,一棍子一個,他一個人就能解決。
謝翀壓住他的肩膀,面色沉穩(wěn),“云荊。
外面的人雖是怪物,可也是晉國百姓,別把他們當做螻蟻草木?!?/p>
而且殺人太多,戾氣和殺戮之心會很重,對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
謝云荊撓頭,半懂不懂。
他沒有這個意思。
謝瑜捧著蛋羹,大口吃著,“四哥,我跟你一起去。”
她四哥還不能說話?
不是說好今日要給家里人一個驚喜嗎?
謝翀目光斜過來,擺擺手,“不行,不行?!?/p>
小姑娘家家的,還是別看太多血腥的東西,不利于長個子。
“爹,我要去。
我就站在樹上看看,不動手?!敝x瑜努嘴,模樣可愛俏皮,試圖用賣萌說服她爹。
“祖父,我也想去?”謝銘舉起小手。
謝翀一個頭兩個大。
他們太小了,要是看了那些砍腦袋的場景做噩夢怎么辦。
不妥。
眾人被他進退兩難的模樣逗笑。
突然,一聲清脆嘹亮的聲音傳來。
“爹,我就要去?!?/p>
“你湊什么……誰在說話……”
謝翀話頭一頓,眼神震驚的看向謝云荊。
是云荊在說話?
他本以為是云瀾,結(jié)果不是。
不光是他,桌上其他人表情也如出一轍的驚詫。
剛才這道聲音,太陌生了。
就跟家里突然闖進一個陌生人一樣。
謝云瀾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他轉(zhuǎn)頭看向自家弟弟,伸手去戳他脖子,滿臉不可思議。
謝云荊歪著嘴,拍開他爪子,一股傲嬌味兒,“干什么,拿來你的臭手。”
謝云瀾張大嘴,嗓子依舊粗糲,“你你你……你什么時候會說話了?!?/p>
“我我我……我現(xiàn)在會說不行嗎?!敝x云荊抱著胳膊,搖頭晃腦,得瑟感噌噌往上竄,臉上表情鮮活。
崔六娘喜極而泣,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后腦勺上,“你個臭孩子,好好跟你哥說話?!?/p>
“云荊,你真的會說話了?”謝云霆欣喜,握著筷子的手縮緊,情緒稍顯激動。
謝云祁和柳縈縈對視一眼,燦爛一笑。
太好了。
一家人都在為他能說話感到高興。
謝翀給崔六娘擦擦眼淚,內(nèi)心澎湃,又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這么多年,云荊總算可以說話了。
謝銘放下筷子,嘻嘻一笑,好奇詢問,“四叔,你聲音真好聽,為什么跟三叔不一樣?”
三叔的聲音就跟鴨子叫一樣,好難聽哦。
謝云荊臭屁,用胳膊肘頂了頂謝云瀾,明明是同樣一張臉,他更具有不羈少年風范,“當然了,也不瞧瞧你四叔我多俊。
聲音肯定更好聽。”
謝云瀾又氣又笑,抬手就要跟他掐架。
臭小子,不會說話就閉嘴。
不過這死小子學會說話了,那他剛學會的手語算什么?
謝云荊今日心情好,沒有跟謝云瀾計較,他站起來,雙手叉腰,精神昂揚,聲音洪亮,“爹,娘,大哥大嫂,二哥二嫂。
我終于可以說話啦?!?/p>
崔六娘和謝翀都忍不住笑出聲。
倒是謝云祁,莫名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顧明舒莞爾,好奇詢問,“云荊,你怎么突然就能說話了?”
她們一點苗頭也沒發(fā)現(xiàn)。
謝云荊嘻嘻一笑,看向謝瑜,“是妹妹給了我一顆丹藥?!?/p>
他好不容易忍到今天,早上起來試了一下,確定自己能說話后,還開心的在溪里游了一圈呢。
“好啊,你們兩個小家伙,竟然還藏著掖著!”謝云祁笑了,眼神稍顯幽怨。
他就說昨日瞧著云荊那小子不對勁。
謝云荊昂起下巴,笑容粲然,“是妹妹說,給你們一個驚喜。”
謝瑜嘴角上揚,揮舞小手,“對?!?/p>
兩兄妹對視一笑。
崔六娘揉揉謝瑜的小腦袋,內(nèi)心滾燙,“就你們兩個鬼主意多?!?/p>
差點嚇她們一跳。
謝云瀾扁嘴。
柳縈縈疑惑,關(guān)心詢問,“云瀾,怎么了?”
謝云瀾狠狠咬了一口包子,憤憤不平,“憑什么我的聲音這么難聽。”
他嗷的一嗓子就扯著嗓子假哭起來。
這下更是和燒開的水壺沒啥區(qū)別。
哈哈~
眾人大笑。
謝云荊趕緊捂住他的嘴,話糙理不糙道,“難聽也比不能說話好吧。
你快別嚎了?!?/p>
謝云瀾不滿,掰開他的臭手,起身就要互掐。
崔六娘的笑容僵在臉上,無奈扶額。
造孽啊。
這兩個兒子……
兩人追逐打鬧遠去,桌上安靜下來。
謝瑜啃完最后一口包子,看著柳縈縈甜美的笑臉,忽然道,“二嫂!”
她這次記住了。
“嗯?”柳縈縈輕挑黛眉,笑容嫣然。
謝瑜擦擦嘴角,表情認真道,“二嫂,你的好友沐煙姐姐……這兩日應(yīng)該會到遂城。
但是我夢里,她被怪人殺了……”
咔嚓。
柳縈縈徑直折斷了手里的筷子,臉色一白。
前半句她還在歡喜,后半句就讓她遍體生寒。
死……
不行。
煙煙不能死。
謝云祁急忙拿起她的手檢查,生怕木屑扎進她手中,“縈縈,快松手。
你先別急,既然妹妹都提前預(yù)知了,你的朋友肯定能躲避這一遭。”
崔六娘和謝翀面面相覷。
還有這么一回事?
顧明舒蹙眉,拿起手帕給柳縈縈擦擦手,“縈縈,二弟說的對。
你不能自亂陣腳。
妹妹也說了,你的朋友應(yīng)該會在地動前先到遂城。
要不咱們每日去城門那邊兒瞧瞧,如果能發(fā)現(xiàn)她們的蹤跡,也能提前做個準備。”
柳縈縈咬緊銀牙,重重點頭。
對。
是這樣沒錯。
……
不行,她要出城殺怪人去。
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爹,我今日也要出城去?!?/p>
有她手中這條鞭子,對付幾個怪人不成問題。
要是怪人都被解決了,那煙煙就能轉(zhuǎn)危為安。
她可不喜歡坐以待斃。
謝翀摸摸鼻尖,一時拿不定主意,“爹是打算帶著衙門的人出去。
你們就留在家中吧。”
柳縈縈搖頭,她不出去一趟,始終不放心。
“爹,您就讓我跟你一起去吧。
正好我也習武有一段時間了,若不實戰(zhàn),也沒辦法得知自己的短處。”
也行,也行。
反正謝翀覺得自己在家就是主打一個服從,孩子們怎么說,他就怎么做。
謝翀同意,對她點頭。
“那你去換身衣服,我們一會兒就去縣衙找徐縣令?!?/p>
柳縈縈微笑,“謝謝爹?!?/p>
謝云祁也想同她一起出城來著,可就他現(xiàn)在這三腳貓功夫,不倒添亂就不錯了。
算了,他還是在家做飯吧。
早飯結(jié)束,謝瑜也去換了身衣服。然后被謝翀抱著出了門。
她身后跟著自家二嫂和四哥,目前他們四人,是家中戰(zhàn)力最兇猛的。
所以當仁不讓該出城解決怪物。
隔壁縣衙,徐海正穿著常服、挽著袖子在種地。
不僅有他,還有他的一干下屬。
那日他受到謝翀啟發(fā),覺得可以自行種植蔬菜。
昨日他便讓人把縣衙的花草全拔了,改成種白菜。
城里種子是夠的,大部分也是能留種的,他今日還讓人吩咐下去,城中所有百姓都跟著一起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