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很明白。
謝云荊看了眼陪嫁單子第一排的物件名字后,把單子交給謝瑜,自己則是在庫房中快速搜尋起來。
這是他祖母的嫁妝單子,當(dāng)年爹和大哥出事兒后,嫁妝就被老侯爺給扣留了,如今馬上要被抄家,他替祖母把嫁妝拿回來再正常不過了吧。
本來他也不想如此的,誰讓家里缺銀子呢,他是小,不是傻,知道爹娘囊中羞澀,到時候流放路上還要打點(diǎn)官兵,所以……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不過這本身就是他家的東西,物歸原主而已。
謝云荊費(fèi)勁兒的翻找著,夜里視線又不好,他找來找去才找到幾樣。
可他怎么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庫房里的東西怎么越來越少了啊?
明明剛才還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屋子,怎么……
等他一回來,就見自家妹妹撅著個小屁股,跟小老鼠一樣的把庫房里所有東西都挨著收進(jìn)了空間里。
啊!!
謝云荊驚悚臉,差點(diǎn)沒繃住,連忙跑過去攔住她。
不可以,不可以,他們不能亂拿的。
謝瑜抱著一個比她還高的花瓶,小臉疑惑,壓著嗓子開口,“咋了,四哥?”
謝云荊快速比劃起來,急得臉色通紅,示意她把東西都給還回去。
謝瑜搖頭,表示沒聽懂,又繼續(xù)往空間里搬了一個大箱子。
啥意思?嫌她搬的太慢了?
她想到自己服用大力丸后逐漸增長的力氣,渾身立馬充滿干勁兒,在謝云荊幾近崩潰的神色中,有什么搬什么,所到之處,猶如蝗蟲過境,寸草不留。
不要啊,妹妹!
別搬了,別搬了,爹娘會打死他的。
謝云荊臉色緊張,在她面前急得手舞足蹈,就差沒開口說話了。
他們只找祖母的嫁妝就行了。
謝瑜見他這么激動,以為是在開心,為此,她挽起袖子,收取東西的速度更快了。
謝云荊徹底懵了……
眼看著庫房馬上就要被搬空,他精神頭都有些恍惚。
不,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畫面。
一定是在做夢!
他拍了拍額頭,覺得應(yīng)該趕緊帶著妹妹離開。
最后一件東西了。
謝瑜走到博古架面前,將手伸向中間的一個香爐。
可惜她有些矮,夠不著。
這個香爐還怪好看的,她舍不得放棄。
踮著腳,她還是夠不著,所以只能把目光投向臉色蒼白的謝云荊。
謝云荊徹底服了,這么小的一個小人兒,怎么能做出這樣令人害怕的事情呢。
這個香爐有什么用,走了走了,不然來不及了。
可看著謝瑜期待的小眼神,他咬緊后槽牙,還是打算幫她拿下來。
他伸手去拿,嗯?
怎么拿不動?他用勁兒,香爐還是紋絲不動。
嘿!謝云荊納悶了,看著手里古怪的香爐,把燭火交給謝瑜后,使出全身所有力氣,用勁一掰。
忽然,博古架一動,地面也跟著旋轉(zhuǎn),謝云荊愣了一下,剛要抱著謝瑜離開,就見她們倆被帶進(jìn)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這里漆黑一片,風(fēng)一吹,就跟有誰在偷摸他腳脖子一樣。
謝云荊抱緊謝瑜,心里一沉,有些恐懼。
這是哪里?
借著手里跳動的燭光,兄妹倆看清面前是一條向下的漆黑通道,通道不大,但足以容納他們倆經(jīng)過。
密室?謝云荊眉頭緊鎖,看著通道,又摸了下謝瑜的小腦袋,讓她別害怕。
身后是剛才的博古架,香爐一動不動的固定在架子上,他想著趕緊離開,又伸手去動這個香爐。
謝瑜攔住他,她好像在夢里見過這個場景似的。
“四哥,咱們下去瞧瞧!”
謝云荊將頭搖成撥浪鼓,說什么也不帶她下去。
還是趕緊走吧,這里太危險(xiǎn)了。
“不,要下去!”謝瑜扯著他袖子,一臉倔犟。
她有種感覺,下面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但絕對不是活物。
她想去瞧瞧。
謝云荊不愿意,比劃了兩下,讓她聽話。
謝瑜掙扎起來,從他懷里落地,扯著他往下走去。
兩兩對峙。
無奈,謝云荊只能跟著她,慢慢的探索著進(jìn)了通道。
臺階不高,下去轉(zhuǎn)了個彎兒后,里面竟然有燭火的光芒,謝云荊嚇得立馬熄了手里的燭火,帶著謝瑜隱蔽起來。
他探出腦袋看了一眼,確定里面沒人后,才又帶著謝瑜慢慢往里走。
這里的燭火并不明亮,昏暗無比,勉強(qiáng)能讓謝云荊看清腳下的路,他疑惑的打量著兩側(cè)通道,墻壁上好像刻畫著什么符文,他完全看不懂。
又拐了個彎,眼前豁然開朗,一間寬敞卻又分外陰森的屋子出現(xiàn)在她們面前,屋子四面都是墻壁,梁上懸掛著各種黃色布條,上面用朱砂畫了符文,像極了符紙。
燃著的燭火足夠讓兄妹倆看清屋子里的情況,地面都是灰塵,有一些不太明顯的腳印,還有一串比較清晰,應(yīng)該是最近有人來過的。
謝云荊很是警惕,侯府還有這樣的地方?他怎么不知道?
這是做什么用的?
屋中四角放著一些密封的壇壇罐罐,謝瑜莫名覺得這里陰氣有些重,扯了扯謝云荊的袖子。
“四哥……”
她覺得確實(shí)不該進(jìn)來的,還是走吧!
誰知謝云荊現(xiàn)在卻死死站著不動,眼神望著屋子中央,那里有一個類似于陣法的布置場景。
紅色的絲線穿過幾個人形布偶的身體,將布偶懸掛在陣法中間,布偶身上滿是干涸的血跡,看著有些許恐怖。
幾個布偶腳下,是殷紅的一盆血水,里面夾雜著白色骨頭,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布偶的腳伸入血水中,身上的衣物就是這樣浸染上了血跡。
陣法周圍遍布銅錢和鈴鐺,還有各種黃色的符紙,地上還刻著各種符文。
陰風(fēng)一吹,符紙翻飛,鈴鐺震蕩,略顯詭異。
謝云荊緩緩靠近,看著幾個布偶身上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瞳孔一縮,眼中頓時橫生一股怒意。
這是什么地方?為什么這些布偶上的名字是他家里人的?
莫非是巫蠱之術(shù)?
謝瑜這時也發(fā)現(xiàn)了,她來到屋子中間,圍著陣法繞了一圈,小臉陰郁。
這不是……偷人氣運(yùn)的禁忌陣法嗎?
不對,有些像那種陣法,可又不完全相似。
一股陰風(fēng)吹來,她回頭看去,發(fā)現(xiàn)身后也有一條通道,只是沒燭火,陰暗得難以發(fā)現(xiàn)。
這里應(yīng)該還是侯府吧?這條通道,會不會直達(dá)知情者的屋子?
謝云荊眼中泛起紅血絲,將拳頭捏得咯吱作響,目光死死盯著這個陣法。
他雖不懂這個陣法的用途,但他明白,這個陣法絕對是針對他們家的。
不行,他要將這個陣法毀掉才對。
謝瑜走過來,在他即將毀掉這個陣法的時候,指著另一個通道,“四哥,咱們上去看看?”
謝云荊抬頭,望向那條充滿未知的通道。
這一次,他不再猶豫,抱起謝瑜就往里走。
這邊的通道顯然要長一些,曲曲折折,不知通往何處。
謝瑜舉著燭火,看見謝云荊蓄淚的眼眸,微抿嘴角。
她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很快,兄妹倆就走到了通道盡頭,謝云荊警覺起來,放輕腳步,來到一堵墻面前。
他附耳過去聽了聽,并沒有任何動靜。
也是,現(xiàn)在半夜三更,能有什么動靜。
他在四周尋找了一番,沒有找到任何機(jī)關(guān),只好試著用力推了推這面墻。
地面慢慢旋轉(zhuǎn)起來,果然跟另一個通道的機(jī)關(guān)一模一樣。
“……”看著眼前略有些熟悉的擺設(shè),這里應(yīng)該是書房。
謝云荊皺眉,看了看謝瑜,站了片刻,才開始進(jìn)行探索。
這是……誰的書房?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從前應(yīng)該來過。
他在書房中快速翻找起來,謝瑜也沒閑著,趕緊把屋子里好看的擺件兒都往空間里搬。
謝云荊找到一方玉印,借著微光,他看清了玉印上的名字……
返回密室,謝云荊看著眼前詭異的陣法,咬緊牙關(guān),拿出空間里炒菜用的油,直接淋上去。
這里的一切,都該成為灰燼。
在大火燃起來的那一瞬間,他抱起謝瑜,一路狂奔,快速從庫房的那個通道離開了密室。
隨后,他又一把火點(diǎn)燃了庫房。
這是他們的報(bào)應(yīng)。
謝瑜覺得真不愧是她娘的親兒子,祖?zhèn)鞯南矚g放火啊!
庫房都是木頭架子,一點(diǎn)就著,火光映出謝云荊氣憤的面容,他看著空蕩蕩的庫房,心里十分解氣。
妹妹干得漂亮,把庫房搬空簡直是最對的一個決定。
順利回到家中,謝云荊放下謝瑜后,靠在墻邊,雙手撐著膝蓋,渾身發(fā)麻。
他畢竟才十五歲,今晚的事情令他惡心,令他動怒。
可恨他又說不出話來。
謝瑜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安慰起來,“四哥,你很厲害了!”
謝云荊嘴角繃成一條直線,眼神閃爍,抬手摸了下妹妹的小腦袋。
忽然,院子里亮起一道燭光,崔六娘站在屋檐下,眼神陰沉的盯著這兩個小兔崽子。
也正是此時,主院庫房的火終于燒到屋頂,引來府里巡邏護(hù)衛(wèi)的注意。
“走水了,走水了!”
“來人啊,庫房走水了,快來人啊!”
“不好啦,救火啊,走水了,府里走水了!”
銅鑼敲響,整個侯府都躁動起來。
大房雖地處偏僻,但也在一個府中,明亮的火光直直映入崔六娘眼中,她眼神一變,難以置信的看向謝云荊。
不會是他放的火吧?
臭小子,找打!
她大步朝兄妹二人走來,眼中充斥著怒意和擔(dān)憂,咬牙切齒,“老四,小瑜,你們……你們兩個可真行,大晚上不睡覺,居然跑去主院放火!”
重點(diǎn)是怎么可以把小瑜也帶去呢。
萬一出了什么事怎么辦?
謝瑜趕緊撲過來,抱著崔六娘的大腿,眼眸微光閃爍,“娘,您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
四哥不能開口,她來說也是一樣的。
她抱著崔六娘的腿,趕緊解釋起來,又描述了一番他們在密室中看到的場景。
啪!
崔六娘手里的燭火摔在地上,眼神恍惚,難以言說自己此刻內(nèi)心的震驚。
巫蠱轉(zhuǎn)運(yùn)之法?
所以,這么多年,她們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跟老侯爺有關(guān)?
是他在暗中作梗……
她捂著胸口,緩緩跌坐在地,唇瓣哆嗦。
謝云荊擔(dān)心極了,趕緊去扶她,可怎么也將她扶不起來。
內(nèi)心的打擊讓她深受重傷。
黑暗中,謝翀破天荒的從屋中走出來,握緊的雙拳和赤紅的虎目證明他也聽見了謝瑜的話。
其實(shí)不止,謝云霆和柳縈縈此刻也醒了,謝瑜聲音雖小,可習(xí)武之人,耳力絕佳,又是寂靜的黑夜,他們理所當(dāng)然的聽見了所有事情。
“云荊,小瑜所言是真的嗎?”謝翀滄桑的雙目中滿是仇恨,心中怒火中燒,渾身繃得跟拉滿的弓弦一般。
謝云荊眼中霧蒙蒙的,他從懷里拿出一個玉印,比劃了兩下。
謝翀步伐沉重的走過來,接過玉印一看,瞬間滿目瘡痍。
不,其實(shí)他早就知道跟老侯爺有關(guān)系,可沒想到,他在暗中竟對他們一家施行如此下作骯臟的手段。
詛咒啊。
他有一瞬間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了。
可是為什么啊。
不喜歡他也就罷了,為什么要這樣做,看看他們一家子,這些年,在他的磋磨中,哪里還有個人樣。
他的妻子,孩子,無辜的兒媳……
這讓他怎么冷靜得下來。
玉印在謝翀的手中化作齏粉,他銅鈴一般的雙目死死盯著主院方向,憤怒之情油然而生,這一刻,他已經(jīng)徹底忍不住,想要沖到他面前狠狠質(zhì)問他一番了。
說著他就回屋提刀。
今日,什么父子之情,舐犢之愛,他都要將其徹底斬?cái)唷?/p>
然后再算算這些年,他們之間的仇怨。
蒙塵的寶刀重新被主人握起,謝翀雙目猩紅,周身縈繞怒火,氣勢驚人。
崔六娘見狀,竟也沒有阻攔,只是默默的擦了把眼淚,眼中翻涌的恨意和憤怒跟謝翀如出一轍。
謝云荊愣了一下,趕緊攔上去,不想讓他出門。
侯府人多勢眾,護(hù)衛(wèi)無數(shù),他爹身子剛剛好一些,怎么可能是那些人的對手,就算加上他,也無濟(jì)于事。
今夜,他已經(jīng)給侯府教訓(xùn)了,來日方長。
他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讓開,云荊!”謝翀咬緊牙關(guān),聲音冷厲。
謝云荊搖頭,抱著他的胳膊,表情凝重。
不行的,真的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