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里人應該都不知道此事。
只是李博鑄成大錯,如果就這樣輕易饒恕,確實對其他人不公平。
“說明情況,交給月城那邊去處理吧。”謝翀搖搖頭,輕吸口氣,繼續前進。
他們能做的,就是趕緊消滅邪教。
他已經按捺不住自己的憤怒了。
豐州近在咫尺。
一場瓢潑大雨卻攔住軍隊去路。
“大哥,這雨還要下多久啊?”謝云荊甩了甩傘上的雨珠,小嘴叭叭地抱怨道。
要是他會控水術就好了。
娘和妹妹下雨天都不用打傘。
謝云霆拍拍衣服上的水,抬頭望天,面色凝重。
“不知道。”
他有點擔心豐州的人會不會已經撤退了。
這雨下的突然,持續時間也長。
都七八天了,還這么大,旁邊田地里都積滿了水,河道也快決堤。
太奇怪了。
往前十幾二十年,都沒有遇到過這么大的雨。
謝云荊聽出他話里的異樣,微微皺眉,“大哥你是懷疑,這雨是邪教搞出來的?”
不可能吧。
“當然不是。”謝云霆一笑,揉揉他腦袋瓜,轉身走向營帳。
“邪教有這么大能耐,直接把我們都要淹死得了。”
這雨奇怪,或許是天災。
再下兩日,他們的營地估計都要被淹沒。
營帳中,崔六娘在給謝瑜剪指甲。
聽見腳步聲,她抬頭看了一眼兩個兒子,又專心給女兒剪指甲,“回來了?周邊情況怎么樣?”
謝云霆脫下外袍,把滿是泥巴的靴子換掉,“泥土越來越松散了。
雨勢絲毫不帶小的,再這樣下去,營地遲早被淹。”
他們駐扎時,考慮到地勢,還選擇了較高的平原,眼下泥水都快逼近營地了。
明日再下雨,就必須要搬走。
崔六娘低頭,認真修剪指甲中,“我問了阿舒,她說月城那邊也在下雨,已經好幾日了。
看來晉國各地應該都有雨。
這才剛開春,一下雨就冷颼颼的,晚上得讓將士們蓋厚點兒才行。”
“眼看還有兩日就到豐州,這雨來的真不是時候。”謝云霆點頭應下。
哪怕等他們攻下豐州再下雨也好啊。
就差一點兒了。
謝云荊惆悵,拿起桌上的甘蔗狠狠啃了一口,“要是這雨馬上能停該有多好。”
謝云霆似笑非笑,心中輕嘆,“少做夢了,明日能停,也算是天大的好消息。”
謝云荊扁嘴,他就是想想,如果他真有這么大能耐,直接就讓邪教全軍覆沒。
可他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將士們的驚呼。
“雨停了!”
“雨停了,將軍!”
“啊啊啊,真的沒下了。
雨停了,雨停了啊。大家快來看。”
什么?
謝云霆立馬快步走出去,迎面只有涼風吹來,一點兒雨滴都沒有。
真停了?
他抬頭望天,竟然逐漸開始放晴。
“哈哈!”謝云荊激動的揮舞甘蔗,那個大馬猴一樣蹦來蹦去,“大哥,雨真停了。”
他就說吧。
巡邏經過的龍婧:她好像看到自家師父變成了猴子。
有點難評。
謝云霆笑起來,拍拍謝云荊結實的肩膀,“你小子這嘴開光了是吧。”
太好了,這樣一來,他們明日就能繼續動身了。
開光?
謝云荊忽然一愣,開始在身上左右摸索。
“找什么呢?”謝云霆神色疑惑的盯著他。
這什么動作,怎么這么猥瑣呢。
“哎呀,我的符不見了。”謝云荊死活摸不到自家妹妹送的那張言出法隨符,眼神郁悶。
他就說怎么會突然不下雨,原來是他的符生效了。
難怪他剛才感覺有什么東西飛了出去。
謝云霆一愣,隨即快速反應過來,笑了一下,“行了,這符也算用在了關鍵時候。”
沒浪費。
謝云荊咬了口甘蔗。
也行吧。
就在兄弟倆要進去告訴崔六娘時,兩個巡邏的將士急匆匆趕來,面色驚慌,“不好了,謝小將軍,附近的河道決堤了。”
謝云霆擰眉,隱約聽見泥土崩塌的聲音,“快讓巡邏的將士回來,吩咐下去,我們往后撤。”
得虧雨還停了,不然就糟糕了。
“是。”巡邏將士立馬折返,拿起鑼鼓開始傳遞消息。
好在他們距離河道還有些距離,撤離及時,除了損失一些食物外,其他一切都好。
只是河道決堤,沖毀了大軍前進的道路,他們不得不繞路去豐州。
河水翻涌,快速沖擊著兩岸的村莊田地,若是以往,肯定會有無數百姓的慘叫哀嚎傳來。
可今時今日,周邊一切村莊都寂靜得不像樣,任憑河水沖垮一切。
天地間,就好像獨剩這條混濁的河流在哭泣。
五日后,軍隊進入豐州地界。
豐州邊緣,安靜無比,沒有怪物也沒有邪教駐守的人,遠遠望去,野草豐茂,莊稼是看不見的,屋舍什么,也都破破爛爛,成了一片廢墟。
豐州很大,占地廣闊,什么地貌都有。
按理說,是應該有百姓尚存的。
軍隊繼續往里前行,朝豐州城奔去。
眼前突然出現的場景令眾人感到驚奇。
距離豐州城還有十里的時候,眾人放眼望去,一座座高聳的石堆映入眼簾,上面刻著稀奇古怪的符文,四面皆是如此。
龍婧抬頭看去,根本看不懂這是什么符,“崔嬸嬸,您認識嗎?”
崔六娘搖頭,她并不認識。
倒是謝云荊,他捏著下巴,回想起來,他好像見過這種符文,是在哪兒見到的來著?
謝瑜也看了下這些符文。
好像是梵文里的咒語吧。
“妹妹,你想到什么了沒有?”謝云荊戳了下她的啾啾頭,目光掃蕩過周圍的石塔。
石塔不多,但也不少,約莫有二三十座,不過只是他們能看到的,其他地方說不定也有。
謝瑜點點頭,想起來自己在何處看過,“四哥,你記不記得謝家密室里的那些符紙?”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好像跟這個很相似。
謝云荊恍然大悟,一拍大手,“對啊,我想起來了。”
還真是。
謝云荊忙把這事兒告訴給謝云霆和崔六娘他們。
龍婧一臉茫然的聽著。
什么密室,什么陣法?
崔六娘眉間帶著陰郁之色,唇瓣張合,“所以這些符文是有害的?”
謝云荊面色不改,十分鎮定,“不知道,或許有。”
沒關系,他一會兒就把這些石塔給毀了。
現在距離有點遠,他鞭長莫及。
謝翀不茍言笑的坐在馬背上,對這些石塔心存顧忌。
前面探路的先鋒營揮舞旗幟告知可以前進后,他大手一揮,帶著眾人繼續前行。
“爹,我們是直接攻城?”謝云霆已經可以眺望到豐州城清晰的輪廓,估算一下距離,頂多還剩三四里了。
謝翀搖頭,不知為何,心口處傳來一陣一陣的刺痛,吸了口氣,“不是,我懷疑豐州城里沒什么人了,估計打不起來。”
“等接近豐州城的時候,再視情況駐扎。”
謝云霆疑惑,他爹怎么用猜測行事,不像他的風格啊。
隊伍浩浩蕩蕩往前。
空氣中逐漸干燥,帶著飛揚的塵埃。
地面,青石板方方正正的鋪成一條大道。
豐州城,又名石城,以盛產各類石頭聞名,同時也是晉國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線。
城外道路兩側,各種模樣奇特的石頭堆積在一塊兒,顏色也大不相同。
謝云荊好奇的看著這些石頭,“妹妹,你瞧,這石頭還挺好看。”
一會兒下去撿幾個放空間里。
謝瑜點頭。
距離城門還有兩百米左右時,隊伍中隱約傳來一道道吸氣聲。
大家伙抬頭仰望,只見豐州城城墻高聳巍峨,比尋常城池的墻頭要高一半不止。
這么高的城墻,搭云梯,拋爪繩估計都沒用吧。
望著緊閉的城門,謝翀一抬手,示意眾人停下。
靠近豐州城一帶,外面大多都是石堆,沒什么樹木,視野極其開闊。
想要埋伏是不可能的。
環顧左右,謝翀正要點兵讓人攻城門。
忽然。
城墻上唰唰唰出現一堆手持弓弩的黑衣人。
烏云壓城,甲光晦暗。
前方的將士立馬豎起盾牌防御,謝翀抬手讓后方將士撤退百米。
不過城墻上也沒有多少弓弩手,看起來稀稀疏疏的,氣勢不足。
謝云霆手持長槍,護于胸前,銳利的視線落在城墻中央。
城墻上飄揚著飛仙教的黑色旗幟,大風吹過,塵埃漫天。
“大哥,他們要做什么?”謝云荊見上頭的人半天不動,忍不住上前詢問。
天都要黑了,看起來又要下雨,邪教的人別耽擱時間成嗎?
“不知道。”謝云霆也一頭霧水。
這是要打還是要殺,倒是說話啊。
再不說話,他可用火焰彈了,
僵持了一會兒,謝云荊隱約聽到上面有腳步聲傳來。
再一抬頭,幾個不太想看見的人出現在他眼中。
但看他們的模樣,這近一年來,應該過的不錯。
就是不知道為何被捆起來了。
謝云霆驚詫,輕昂下頜,“爹,娘,快看!”
是謝老頭和盧氏,還有謝蕊和謝家二三四房的女眷。
這些人排成一排,全都被捆得結結實實,其中當以謝老頭和盧氏最顯眼,站在這群人中間位置。
比起在狗熊嶺一別,眼下的她們好像過的還挺滋潤,一個個都白白胖胖。
“???”謝云荊抓耳撓腮。
什么意思?
想用這群他們恨不得一刀兩斷的仇人威脅他們嗎?
謝翀和崔六娘抬頭看去,同時蹙眉。
“謝云桐說對了,這些人果然藏在豐州城。”
也就是說,他們可以順帶除掉謝家人,不用以后再慢慢尋找。
謝翀眉頭瞬間舒展開。
崔六娘倒是覺得有古怪。
視線中,一個白袍人緩緩現身,只是他戴著面具,看不清臉。
“謝翀,你們到底還是來了豐州城。”
此人聲如洪鐘,氣勢磅礴,一開口就差點震聾旁邊謝家人的耳朵。
“唔唔!”謝老頭被堵住嘴,一雙大小不一樣的眼睛充斥著憤怒之色。
他先是看了一眼下方威風凜凜的謝翀一家,然后才轉向旁邊的白袍人。
他不是已經加入飛仙教了嗎?為什么要這樣對他們?
一旁的盧氏瞪大眼睛,氣的直翻白眼。
畢竟上一秒她還好吃好喝的在城里,下一秒就被抓到了這城墻上。
下面是謝翀?
那個小雜種。
還沒死呢?
盧氏低頭,只是眼睛昏花,已經看不清下面人的臉。
謝翀不茍言笑,一張肅穆的臉帶著寒意,“休要廢話。
說吧,你想做什么?”
白袍人冷笑,朗聲開口,“不如何。
只是你想進城,除非親手殺了你爹娘家人,否則別想踏入豐州城。”
家人?
他腦子沒病吧。
拿這群人威脅他?
謝翀臉上露出一抹一言難盡的表情,立馬拿起長弓,搭箭曲肘,對準謝老頭。
白袍人見狀,拍手叫好,“好好好,你若今日敢當著你的下屬射殺親爹,明日你的名聲就會響徹整片晉國。
你敢嗎?”
說罷,他取下謝家人口中的布條。
“不要啊,大伯。”
“大伯父,我們是無辜的,你別殺我們。”
“大哥,大哥救我!”
“大伯,都是爹的錯,跟我們沒關系啊。”
一群女眷哭哭啼啼的嗷嗷叫。
謝翀對準謝老頭,立馬射出一箭。
名聲?
他之后隱居鄉野,要名聲做什么。
倒是謝老頭,仇人都送上門來了,他焉有放過的道理。
箭聲破空,直奔謝老頭額頭而來。
白袍人眼神一閃,及時拽過謝老頭躲閃,有些意外,“謝翀,你瘋了嗎?這可是你的親生父親。”
謝老頭感受到擦身而過的利箭后,驚魂未定,雙手抖了抖,隨即向下面的謝翀大喝,“逆子,逆子!
你這六親不認的孽障,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有本事你就射死我。”
謝翀嗤笑,攥著長弓,重新拿起一支箭。
難道他就想有這樣的父親嗎?
家宅不寧,反目成仇,利用自己的親生兒子的鮮血鋪就他的大道。
這樣的人,也有臉稱為他的父親?笑話。
喲。
謝云荊發現謝老頭居然不口吃了?
真不爽。
謝翀看著謝老頭,也不多說,立馬又是一箭。
“啊!”
“謝翀!!”謝老頭雙目充血,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胳膊上的這一箭。
“你大逆不道。
老夫真恨當初你生下來時就沒把你掐死。”
“你這孽障,敢對老子下手。
等你入了陰曹地府,閻王爺不會放過你的。
你這樣的人,怎么配做我謝家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