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她低頭把信看完,這才發現自己曲解了陛下的意思。
原來……陛下是說,邪教之人拿公主的性命威脅陛下,讓他二者擇其一。
要么讓謝翀當眾自刎,要么公主死于咒術。
但陛下叮囑,讓謝翀千萬不要自刎,也不用搭理邪教的其他要求,即便是犧牲公主的性命,那也跟他沒關系。
所以,陛下是選擇犧牲公主。
“這……”崔六娘一下子就熄了怒氣,緩緩坐在椅子上,神情觸動。
龍婧眉頭微不可察的一挑,頗為驚詫的攥著袖子。
難怪她爹誓死都要效忠王爺,沒想到他的胸懷竟然這般寬厚。
果真非尋常人等能及也。
“那陛下就眼睜睜看著公主去死嗎?”崔六娘眼眸失神,唇瓣張張合合,內心煎熬。
她在想,邪教的計劃真是環環相扣。
如果公主的命威脅不到她夫君,那銘兒呢。
她們難道能忍心放棄銘兒嗎?
“尚且不知。”謝翀面色肅穆。
“不管了,我們趕緊拿下惠州,返回豐州城去。
不能再等了。”
邪教已經公然挑釁他們,是可忍恕不可忍。
謝云荊握拳,一臉氣憤。
“爹,什么時候動手?”
大不了把那批毒人吸引過來,他忍著不適,一舉殲滅他們。
崔六娘抬頭,撐著額角,神色頹廢。
是該結束了。
“云荊,去叫眾副將議事。”
兩日之內,他們一定會拿下惠州。
空間里。
顧明舒神思不定的坐在椅子上刺繡,綿綿在旁邊爬來爬去。
嘶……
針頭刺進指腹,一顆血珠浸潤出來,她縮了下手,精神一震。
空間里靜悄悄的,除了動物的聲響外,其他人都出去了。
顧明舒含著指尖,只覺得心頭慌亂,不安極了。
怎么回事?
難道是家里誰出事了?
呸呸呸,不可能的。
家里人都很厲害,不會有事的。
“綿綿,走,我們出去找哥哥。”放下針線,顧明舒抱起綿綿就往外去。
她想去看看銘兒。
他都有好幾日沒回家了,正好給他送些吃的和衣物過去。
縈縈和云祁一早就出去了,至今未歸。
還好家門口有保護她們的護衛,帶上護衛,以防萬一,顧明舒拎著包袱往外走去。
靈襄子看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小弟子,可謂是焦頭爛額,牙根都咬緊了。
謝云祁立在旁邊,神情自責。
怎么會這樣。
怎么這么快銘兒身上的咒術就發作了。
“師叔,這下我們該怎么辦?”
靈襄子抓狂,使勁攥著頭發,“玄璞那個老東西怎么還沒到?要是我徒弟出了問題,我就跟他沒完。”
這可是他的關門弟子啊,卻在自己眼前出了事。
他怎么向他家里人交待呢。
突然,門口傳來一道沒好氣的聲音。
“老賊,你罵誰老東西。”
謝云祁和靈襄子扭頭一看。
一位穿著白色長袍,頭戴大紅花的耄耋老翁走進來,他手里捏著一把翡翠鑲金長棍,身形高挑,氣質分外獨特,別具喜感。
靈襄子呵呵,扒拉兩下胡子,沒好氣的說道,“你有本事再來晚一點。”
非要等到火燒眉毛了才現身是吧。
“嘁!”玄璞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會飛啊,從南疆趕來也是需要時間的好吧,還要避開怪物和抓我的人。”
他好不容易才到了月城,結果就聽見靈襄子這老不死在這兒嗶嗶賴賴。
“你……”靈襄子還想打嘴仗,被謝云祁攔住。
“弟子謝云祁拜見玄璞師叔。
您別惱了,還請您老人家先替我侄兒看看再說?”
他們的個人恩怨能不能先放下,救人要緊啊。
公主那頭也是,都危在旦夕了。
“好好好。”玄璞擺擺手,看向床上的小人,又對門口的啞仆說道,“啞兄,給我弄點吃的,餓死了。”
啞仆一笑,忙不迭點頭。
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
啞仆連忙去開門。
“啞叔!”
謝云祁耳朵一動,神色略慌亂地看向靈襄子。
不好,是大嫂。
千萬不能讓她進來。
靈襄子捋了一把凌亂的胡須,沉了口氣,對他搖搖頭,“別急,我去穩住她。”
謝云祁抿著嘴角,微微點頭。
大哥明日就到月城,要是看到銘兒這般,不知道多心疼呢。
公主沒醒,銘兒又倒下了。
他真怕邪教的人先將此事揭穿,讓大嫂知曉。
另一邊。
探望完公主,柳縈縈和薛夢、沐煙出了王府,一起往家里走去。
沐煙扶著柳縈縈,兩條黛眉嚴重打結,“縈縈,你說邪教是不是瘋了,這樣做有什么意義。”
公主才多大,他們竟也能對其下手,還想用公主的命來威脅謝大叔他們。
簡直荒謬。
“狗急跳墻了唄。”柳縈縈嘆口氣。
一想到阿殷越來越虛弱的模樣,她心里就越發沉重。
銘兒身中咒術的事,她都知曉了,可這就跟頭上懸著的一把利劍一般,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掉下來。
薛夢走在旁邊,警示周圍,順口勸慰道,“柳師姐,你別太擔心了,注意身子才是。”
柳縈縈抿唇,情緒低迷,“我知道的,只是覺得自己幫不上什么忙…”
無能為力的感覺太難受了。
三人同時嘆口氣。
月城靠近王府這頭,現在一直重兵把守著,三人慢悠悠的離開,快到家門口的那條街時。
一個小女孩噠噠噠的跑過來,舉起手里精致的花籃,對柳縈縈開口,“大姐姐,有人讓我把這個東西給你。”
“給我?誰啊?”柳縈縈沒有去接,疑惑的打量著眼前的小孩兒。
小女孩兒露齒一笑,童音嬌嫩,“是一個大哥哥讓我給你的。”
沐煙好笑,輕捏了下柳縈縈的胳膊,調侃道,“該不會是你家二郎吧。”
柳縈縈一愣,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眼下情況都這般了,要是夫君還能抽空逗她取樂,那簡直不是他的性格。
小姑娘手都舉酸了,見她們一直都不接,扁了扁可愛的小嘴,“大姐姐,你快拿著吧,我還要去玩兒呢。”
薛夢看看周圍,倍感疑惑。
這小孩兒從哪兒來的?
柳縈縈幾次想伸手都忍住了,沐煙見狀,彎腰捏了下小姑娘的臉,正要替柳縈縈去接。
薛夢一腳踢飛小孩兒手中的花籃,低喝一聲,“別碰!”
沐煙一驚。
同時她看到小女孩兒舉起雙手,袖中竄出兩條毒蛇,朝柳縈縈腹部奔去。
不好。
沐煙身形一閃,擋在柳縈縈前面,袖中暗箭也跟著射出。
“啊!”沐煙被蛇咬中手腕,痛得她驚呼一聲。
“煙煙!”
小女孩兒腳下一旋,躲開沐煙射出的暗箭,臉上露出一道邪魅的笑容。
哼,雕蟲小技,也想傷害她。
薛夢冷厲的眼神射來,快速拔出手中長劍,先斬斷兩條毒蛇的身子,然后朝小女孩刺去。
她就說籃子里怎么有東西在動。
果然不對勁。
小女孩見狀,抽出腰間鞭子,毫不怯場的和薛夢對打起來。
“煙煙!”柳縈縈扶著面色痛苦的沐煙,赤手將她手腕上兩條毒蛇拔下來,狠狠摔在地上。
沐煙表情自責,強忍不適,“還好你沒接她的花籃…”
都怪她不夠謹慎。
柳縈縈搖頭,扶著她坐下,趕緊掏出解毒丸給她服下,“不關你的事,你不知道邪教的手段有多陰險。”
沐煙咬牙,正要開口,余光瞥見那散落的花籃里竟然又爬出幾條紅色赤練蛇,驚得她瞳孔一顫,“縈縈,后面……快躲開……”
什么?
柳縈縈回頭,幾條赤練蛇猛地朝她襲來。
長袖一揮,幾條赤練蛇被她卷進衣袖,再用內力一震,幾條毒蛇頓時在她袖中斷成幾截。
有一條蛇想跑,也被她一腳踩下去,腦漿迸裂。
另一邊,薛夢不抵小女孩兒,身子被狠狠抽飛出去,砸向墻壁。
小女孩兒陰冷一笑,扭頭看向手無寸鐵的柳縈縈,一個箭步朝她奔來。
來的好啊。
柳縈縈粉面含霜,眼神冷冽帶恨,快速抽出袖子里的紫金鞭,正面迎上。
“師姐!”薛夢捂著胸口吐了口血,擔憂的看著這一幕。
對了,信號彈……
柳縈縈現在懷孕五個月,腰身已經明顯凸出,但這絲毫不妨礙她動武。
紫金鞭來勢洶洶,劃破疾空,朝小女孩兒抽去,她身形靈動敏捷,完全不受懷孕影響。
她也不廢話,提起鞭子就是抽。
薛夢見狀,放出信號彈后,跟著從地上爬起來,再次加入殺敵行列。
柳縈縈這些日子一直憋著口郁氣,只恨無處發泄,今日這邪教妖人來的正合適。
紫金鞭迎風而戰,精準的抽在小女孩腰腹之上,一條血痕直接炸開。
“啊——”
小孩兒捂著腹部,連連后退,眼神異常陰暗扭曲。
柳縈縈可不怕她,腳下一轉,緊接著又是幾鞭子抽過去,根本不給她反擊的空間。
一想到公主和銘兒,她心中怒火就無限放大。
小女孩兒眼神一變,從平靜變為凝重,腳下步伐也開始有些凌亂。
薛夢咬牙,見機就上。
小女孩兒被夾在中間,氣勢已經和剛才截然相反,手中鞭子揮舞的范圍也越來越狹窄。
柳縈縈眉眼含怒,身影的敏捷程度完全不像一個孕婦,且各種回身和飛踢,也都十分用力。
小女孩兒咬牙防范,耳朵微微一動,聽見不遠處有支援趕到,再看目光兇狠得要殺人的柳縈縈,不再戀戰,轉身就逃。
“站住!”
柳縈縈還想去追,一道藍衣身影比她更快,縱身一躍,手中長劍挽了一道劍花,帶著不被眾人察覺的水箭,擊向小女孩兒。
“噗——”
小女孩兒自由落體,身子砸向地面,噴出一口鮮血。
薛夢追上來,往她背后一劍捅去。
還想掙扎的小女孩兒瞬間斃命。
謝云祁收起佩劍,沖薛夢頷首示意,然后折返回去,“縈縈?”
柳縈縈一手撐腰,氣勢昂揚,眼中怒火消退,“夫君!”
“你怎么趕來了?”
謝云祁將她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薛師妹發了信號彈。”
他看到顏色是他特制的,所以猜到她們遇見了事兒,就急忙趕過來了。
“你沒事吧?”
看她這渾身帶刺,鬢發凌亂的模樣,就知她跟剛才那人動了武。
收起鞭子,柳縈縈不以為意,“好得很呢。”
她能有什么。
巡邏的將士和幾名神王谷武宗弟子趕來。
薛夢把事情起因經過告知他們后,旁邊的一名武宗弟子忽然指向地上冒煙的邪教之人尸體。
“你們快看!”
什么情況。
下一秒,一把青色火焰騰升,嚇了眾人一大跳。
薛夢幾人連忙后退,捂住口鼻。
這人居然能自燃。
謝云祁回頭,剎那間察覺不對,連忙在把柳縈縈護住的同時,沖他們大叫,“不好,尸體要自爆了,快離開!”
這也是咒術的一種。
什么?
薛夢連忙撒丫子往后跑。
還不忘拽上無辜的將士們。
轟———
一道響亮的爆炸聲后,血塊飛濺,尸體中的毒液濺得到處都是,被殃及的人頓時慘叫一聲。
這毒液有腐蝕運用,滴落在地上,都滋滋作響。
柳縈縈從謝云祁懷里探出腦袋,捂著口鼻,看向遠處的慘狀,眉頭一皺。
“去旁邊等著,我去救人!”謝云祁無奈,拍了拍柳縈縈的后背,上前幫忙。
柳縈縈現在聞不得血腥味,連忙后退,去扶沐煙起來。
也不知道這小孩兒是從外面混進來的,還是一直藏匿于月城之中。
看來她今后出門要更加小心才是。
惠州。
天空烏云密布。
大雨隨之傾盆而下,謝翀制定的作戰計劃被迫停止。
惠州三面都是密林,行軍困難,想要在樹林里跟毒人作戰,對他們而言,不占優勢。
他也不敢貿然拿將士們的性命犯險。
空間里。
謝瑜坐在溪邊垂釣。
逐月在對面的草地里打滾,一身金色的毛發被草漿染成斑駁的綠。
兩只大黑狗也坐在她身邊打盹。
柳縈縈啃著黃瓜,給謝瑜端了一碟子點心過來。
“妹妹,吃點東西。”
謝瑜站起來,接過點心,“二嫂,我自己去拿就行了,不用給我端過來。”
柳縈縈搖搖頭,把點心給她放在桌上,自己也跟著坐下。
她是心情欠佳,想出來轉轉。
“怎么了,二嫂?”謝瑜注意到她異樣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