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咽了咽口水,拉著她的手,“清月,別看她們。”
定是剛才大嫂的媳婦給了銀子讓獄卒買來的。
她們身上還有銀子?不是都被收走了嗎?她的那點金線都是從衣服上拆下來的。
其他人都巴巴的望著,眼里冒著綠光,蠢蠢欲動。
謝柔看了看自家娘親,眼睛微紅,“娘,我也想吃包子。”
嗚嗚嗚,她好餓啊。
剛才的餅子根本就吃不下去。
杜氏無奈至極,她身上一點銀子都沒有了,哪里去弄包子來,真是對不住女兒。
“柔兒,聽話,咱不吃。”
周氏舔了舔嘴角,看著吃的正香的謝瑜,索然無味的放下手里粗糧餅子,厚著臉皮說道,“小余,給我拿兩個包子過來。”
死丫頭,一點良心都沒有,沒看到她還餓著呢嘛,自己吃那么香,都不管她了。
崔六娘警惕的看了她一眼,又往謝瑜手里送了半張餅,讓她慢慢吃。
周氏不滿崔六娘的眼神,得瑟的開口,“大嫂,你看我做什么,小余是我的女兒,我才是她親娘。”
謝瑜回頭,咬著餅子對她搖搖頭,嚼嚼嚼,“呢不似……吳娘……”
她的戶籍和族譜都改了,跟她再也沒有一點關系。
她只是四嬸!!
崔六娘挑眉,眼神犀利,“四弟妹,當初是你把小瑜過繼到我名下的,小瑜就是我的女兒了,跟你沒關系。”
周氏皺眉,眼珠子一轉,恬不知恥的說道,“大嫂,那你得給我兩個包子感謝感謝我啊。”
為了吃的,她也是豁出去了。
崔六娘冷笑,大口咬著餅子,面色嚴肅,“感謝你什么?感謝你差點沒把小瑜打死?”
想的美!
周氏面色訕訕,不自然的躲避眼神,“大嫂,誰家不管教孩子,哪有你說的那么嚴重。
我不管,你趕緊給我點吃的,不然我可就不客氣了。”
她說著就站起來,朝崔六娘走去,眼睛盯著她們手里的包子肉餅,口中唾液瘋狂分泌。
在她即將伸手拿到包子的那一瞬間,旁邊的柳縈縈一招狗熊撞樹,直接給她頂飛出去,“四嬸,讓讓!”
想吃她家的東西,沒門。
“啊!”周氏被撞飛兩米遠,差點崴著腳,臉色氣的鐵青。
而顧明舒也把最后一個包子和柳縈縈分了。
周氏咬牙,哆嗦得手指向柳縈縈,“你你你……你敢打我……你個下作的小娼婦,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柳縈縈還有些疑惑,她也沒用多大勁兒啊,怎么飛那么遠。
她聳了聳肩膀,眼底掠過一抹怪異的光芒。
但聽見周氏如此惡心的辱罵后,她冷了臉,撿起地上被謝柔扔在地上的餅子,直接朝她臉上砸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娘可沒說不許她打人。
“啊!”周氏又被砸中眼睛,捂著臉慘叫一聲。
顧明舒忍著笑意,假意勸說,“好了,縈縈,快回來坐著吃飯。”
周氏氣的面紅耳赤,胸脯高低起伏不定,轉頭看向兩個角落里的庶女,“你們兩個死人啊,還不快幫我。”
沒看到他被人欺負了嗎?養她們有什么用,還不如養條狗呢。
兩個十來歲的庶女戰戰兢兢地站起來,看了看周氏,又看了看柳縈縈。
“嫡母,您別生氣了,坐著歇會兒吧。”謝清珠揪著衣袖,一臉溫吞的勸說著。
她可不覺得自己打的過柳縈縈,瞧她那樣就是不好惹的。
謝清荷年紀小,只是呆呆站著,沒有多說。
兩人的怯懦被周氏看在眼里,她咬著后槽牙,瞪著這兩個庶女,怒火中燒,直接朝她們劈頭蓋臉的打去,“歇什么歇,你們兩個沒用的東西,養你們有什么用。
啊,看著老娘被欺負,真是養了兩個白眼狼。”
兩個小姑娘被她打的慘叫連連。
“啊——”旁邊這時也發出一聲慘叫。
謝云章驚恐的大叫,“啊,我不要你的包子了,快放開我。”
牢里一時間熱鬧極了,崔六娘擔心的看向旁邊,不過啥也看不到。
想來應該不會有事,有大郎和云荊在,他們爺幾個應該能搞定。
謝清珠被周氏抓破了臉,縮在角落,疼得直掉淚,謝清荷也捂著紅腫的臉,蹲在她身邊,低聲啜泣著。
她們兩個的姨娘死的早,一直在周氏手底討生活,打小就養成了怯懦順遂的性子,也不敢還手。
周氏打累了,揪了她們兩下,這才擺手。
盧氏幽幽嘆息一聲,花白的頭發披散著,眼底滿是滄桑。
也不知還要在天牢待多久,她這把老骨頭都快受不了了。
坐了一夜,腰疼腿疼,腦袋也昏昏沉沉的。
還有老二、老三現在情況如何啊?
又過了兩日。
天色蒙蒙亮,謝瑜還在睡夢中,就被一陣呼天搶地的聲音給驚醒。
“爹,爹啊!”
“爺爺,爺爺!爺爺您醒醒啊!”
“爹,你別死,堅持住啊!牢頭,求求你,給我爹找個大夫吧……”
“爹!”
“二哥,二哥你醒醒!”
“二郎,二郎!”
好吵啊。
謝瑜迷迷糊糊睜開眼,耳邊是二房一家子此起彼伏的哭喊聲,她看著小盧氏和陳氏、杜氏、錢氏都趴在欄邊放聲大哭,就知定是有誰不好了。
盧氏搖搖欲墜的靠在欄邊,伸出雙手,眼淚滾滾,“老二,老二你怎么了啊?你別嚇唬娘啊。”
“祖母,爹,爹去了……”謝云逸悲痛的聲音傳來,哭腔明顯。
盧氏捂著胸口,一臉激動,“老二,你別丟下娘啊,老二……”
謝翀手里捻了根稻草,看著已然沒了呼吸的謝川,眼底深幽一片,絲毫沒有傷心之意。
今晨一大早,謝老三突然醒了,嚷著要喝水。
謝云逸驚喜之余,又去看他爹,結果發現謝川身子都僵了,便驚慌的喊叫起來,吵醒了所有人。
此刻,二房謝云逸、謝云桐、謝云軒都跪在謝川身邊,個個傷心無比地大哭。
謝濤也跪在謝云逸身邊,哭他親爺爺的死,只是帶著幾分敷衍。
老侯爺被吵醒,帶著鐵鏈的手腳活動時發出響亮碰撞聲,他慌張的來到欄邊,目眥欲裂的放眼望去,謝川慘白的臉被他看個正著,“老二,老二!”
他一向最疼愛這個兒子,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就像是在剜他的心一樣。
怎么會這樣?
扶著欄桿的身子搖搖晃晃,老侯爺猛地噴出一口血,哀慟萬分。
謝老四看見親爹吐血,又擦了把眼淚過來安慰他。
被吵到的獄卒走過來,一臉不滿的揮舞鞭子,“嚷什么,嚷什么。”
這時,他也看到了死去的謝川。
死人了?
真晦氣!
他連忙叫來幾個獄卒,找了卷破的草席進了牢里。
“干什么,你們別想動我爹!”謝云逸護著謝川的尸體,雙目赤紅,表情猙獰。
謝云桐和謝云軒也趕緊站起來阻攔。
獄卒一鞭子就抽過去,皺眉兇狠啐了一口,“滾開,尸體不處理,要是引發瘟疫怎么辦。
不想死就趕緊讓開。”
謝云逸挨了打,疼得他呲牙咧嘴,可還是攔在他們面前,“不行,你們要把我爹送哪里去?有我在,休想動我爹的尸身。”
“當然是丟亂葬崗去。”獄卒白了他一眼,也沒慣著他,直接一腳將他踹開,著手處理謝川的尸體。
“大哥!”謝云桐扶著踉蹌的謝云逸,面色傷痛,他看著獄卒手里的破草席,眼中閃過不忍,“幾位大哥,我爹生前可是戶部尚書,你們不能這樣對他啊。”
亂葬崗?破草席?這怎么可以呢。
“哼,老子管你這么多,人死如燈滅,丟哪兒都一樣。”獄卒煩躁的看了他們兩眼,快速把謝川一裹,就準備抬走了。
“不要,求你們。”謝云軒撲過去,拿出袖子里藏著的玉簪子,話語懇求道,“拜托幾位大哥,給我爹買口薄棺吧。
他生前何等風光,死后怎么可以曝尸荒野呢。
請你們給我爹立個碑,好好埋葬,將來也好讓我幾兄弟有個祭拜之地啊,拜托你們了。”
老侯爺欣慰的看著謝云軒,其他人謝家人感傷之余,也巴巴的望著幾個獄卒。
幾個獄卒看了眼他手里的玉簪子,一把奪過來,冷笑著抬起下巴,“買棺材可以,立碑就別想了。
上頭有命,你爹犯得是重罪,要是立碑,咱哥幾個兒的小命都得被連累,想都別想。”
謝云軒張了張嘴,一臉為難,“這位大哥,求你幫幫忙吧。”
連碑都沒有,他們將來怎么祭拜啊。
皇上也還沒定罪呢。
他這簪子好幾百兩呢,他們不能光收銀子不辦事吧。
“少廢話,別連累我們,幫你們買口棺材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獄卒又一臉不滿起來,拂開他的手,轉身往外走。
謝云逸咬牙,握緊雙拳,壓著聲音道,“欺人太甚!”
連立碑都不可以,他爹……
謝云桐捂著臉,踉蹌著坐回地上,一臉傷心。
他們對不起爹啊。
可爹他們為什么要謀反……
謝老三喝了口水,吃了點粗糧餅,身上有了力氣,在三個兒子的幫助下掙扎著坐起來,眼角微微濕潤,卻在看到另一頭的謝翀父子幾人后,瞳孔猛縮,驚恐道, “你還沒死?”
謝翀掀起眼皮,淡漠的掃了他一眼,又低頭繼續給大兒子按摩雙腿,“怎么你們都盼著我死?
可惜,我死不了,讓你們失望了。”
謝老三咬牙,口中還帶著血腥味,一張方正的國字臉有些蒼白,若不是他武將出身,恐怕早就跟著謝老二一起去了。
“大哥說笑了,我怎么可能盼著你死呢。”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眼下境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便不敢強行出言欺辱謝翀。
不過……他怎么會醒過來了呢?
看了看他的四個兒子,依舊是跟從前一樣,殘的殘,病得病。
不愧是天師口中身負大氣運之人,這都能醒過來。
早知如此,就該讓爹下手更狠些。
謝翀懶得跟他廢話,正好獄卒又給他們送飯來,謝云荊起身接過他們的那份飯,發現今天的飯居然是羊肉胡餅,比昨日還吃的好。
熱水也管夠,連帶謝云祁的藥都熬好了送進來。
謝家其他人見狀不禁怒了,謝云山指著謝云荊手里的食物,眼神兇惡的看向獄卒,質問道,“我問你,他們哪來的食物?
憑什么我們喝湯吃粗糧饃饃,他們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一臉絡腮胡的獄卒摸了下腰間的金葉子,一臉平靜的說道,“想吃這些,行啊,拿銀子來,老子也可以滿足你。
不然就少嗶嗶賴賴。”
要不說大戶人家手指頭縫露出來的那點銀子都夠普通人嚼用一年了呢。
他送個早飯和藥得到的銀子都夠他一年俸祿了。
這種事在牢里也隨處可見,只要肯花銀子,別說送飯,就是端屎端尿也有人愿意啊。
“你們……你們這樣是疏忽職守,信不信我檢舉你們……”謝云山氣的咬牙,一張英俊的臉略顯扭曲。
什么?檢舉他?
牢頭立馬抽出腰間的鞭子,對著謝云山就是兩下,“你特么活膩了是吧,老子幫你清醒清醒。”
也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輪得到他撒潑。
“啊!”謝云山捂著臉慘叫一聲,忽然覺得眼睛劇烈疼痛,指縫濕滑。
流血了?
他毀容了?
“云山!”謝老四蹦起來,心疼的看著謝云山,沖牢頭大喊,“我兒子可是舉人,你想造反啊,敢動我兒子……”
天啊,好多血!
牢頭呸了他一口,又要舉起鞭子抽人,謝老四趕緊拉著謝云山躲開。
謝云山顧不得那么多,抓著謝老四,慌張大叫,“爹,我的眼睛好疼……我的眼睛怎么了?”
他的右眼好疼啊,他試圖睜開眼睛,可面前景物變得有些奇怪,灰蒙蒙的,根本看不清。
不,他的眼睛……
謝老四看著兒子瘋狂滲血的眼睛,心里一咯噔,臉色大變,“云山,你看得見爹嗎?”
不會吧,他兒子的眼睛該不會瞎了吧?
謝云山內心生出一股濃烈的恐慌,捂著眼睛尖叫起來,“爹,我的眼睛,我怎么看不清了……
爹,快幫我找大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疼啊!”
太疼了。
謝老四急得跺腳,胡子都氣歪了,趕緊跑到門口高聲嚷嚷,“來人,來人啊,快給我兒子找個大夫來,來人啊!”
他兒子可不能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