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之都域？詭市異聞錄 404號客房

404號房客

雨水順著青藤公寓斑駁的外墻蜿蜒而下，像無數(shù)條透明的小蛇。

林晏拖著行李箱站在公寓樓下，抬頭望著這座上世紀九十年代建成的七層老樓。

外墻上爬滿了枯萎的藤蔓，在雨中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暗綠色。

“404室，就是這里了。“林晏低頭核對手機上的地址，雨滴打在屏幕上，模糊了房產(chǎn)中介發(fā)來的照片。照片里陽光明媚的公寓此刻在雨中顯得陰郁而破敗。

行李箱的輪子在潮濕的水泥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林晏推開公寓的玻璃大門，一股混合著霉味和某種古怪香料的氣息撲面而來。大廳里燈光昏暗，墻上的電子鐘顯示著下午4:44，秒數(shù)卻一動不動。

“新來的？“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從右側(cè)傳來。

林晏轉(zhuǎn)頭，看見門房里坐著一個佝僂著背的老頭。老人臉上的皺紋深得像是用刀刻出來的，一雙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是的，我租了404室。“林晏遞上租賃合同，“您是...？“

“陳伯，看門的。“老人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接過合同，指甲縫里滿是黑垢，“每月1號交房租，晚上11點后不準大聲喧嘩，垃圾要分類，不能養(yǎng)寵物。“他機械地念著規(guī)則，眼睛卻一直盯著林晏的脖子看。

林晏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到一絲不適。“明白了。電梯在哪里？“

陳伯咧開嘴笑了，露出幾顆發(fā)黃的牙齒：“左邊拐角。不過年輕人，我建議你走樓梯，404室不算高。“

林晏沒有理會這個古怪的建議，拖著行李箱向電梯走去。身后傳來陳伯幽幽的聲音：“如果夜里聽到什么動靜，別管它，假裝沒聽見...“

電梯門是那種老式的鐵柵欄，運行時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林晏按下4樓的按鈕，電梯緩緩上升時，他注意到控制面板上最高只有7層，但13層的按鈕卻被一塊銹跡覆蓋，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數(shù)字。

“奇怪的設(shè)計。“林晏喃喃自語。

電梯在4樓停下，門開的瞬間，林晏聞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走廊的燈忽明忽暗，盡頭的一扇窗前，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背對著他站在那里。聽到電梯聲，女人緩緩轉(zhuǎn)頭——

“叮“的一聲，電梯門突然關(guān)閉，把林晏嚇了一跳。他連忙按下開門鍵，等門再次打開時，走廊盡頭的窗前已經(jīng)空無一人。

“見鬼了...“林晏搖搖頭，拖著行李箱向404室走去。

鑰匙插進鎖孔時有些滯澀，林晏擰了好幾下才打開門。房間比照片上看起來更舊，但還算干凈。一室一廳的格局，家具都是九十年代的老款式，客廳的墻上掛著一面布滿裂紋的鏡子。

林晏放下行李，簡單檢查了一下房間。臥室的床單是新的，但床墊有些下陷；廚房的水龍頭滴水；浴室的瓷磚縫里長著黑色的霉斑。最引人注目的是臥室的墻壁——正對床的那面墻被人用深色墻紙整個貼了起來，與房間其他部分的米黃色墻面形成鮮明對比。

“這裝修品味真是...“林晏撇撇嘴，拿出筆記本電腦放在客廳的茶幾上。作為一個小有名氣的懸疑小說作家，他之所以選擇這個破舊的公寓，除了低廉的租金外，更重要的是這里的環(huán)境或許能給他帶來新的創(chuàng)作靈感。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林晏決定先去洗個熱水澡。浴室里的鏡子霧蒙蒙的，他用手擦了一下，突然發(fā)現(xiàn)鏡面上有幾道細小的裂紋，組成了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被什么東西刻意劃出來的。

“這地方真該好好裝修一下。“林晏嘟囔著打開花灑。

熱水沖走了部分疲憊，但浴室里的溫度似乎越來越低。林晏關(guān)上水龍頭時，發(fā)現(xiàn)整個浴室已經(jīng)充滿了霧氣，鏡子完全被水汽覆蓋。就在他伸手準備擦鏡子時，鏡面上突然出現(xiàn)了幾個清晰的手指印，像是有人從里面按住了鏡面。

林晏的心跳驟然加速。他死死盯著鏡子，那些手指印慢慢移動，在霧氣中劃出了幾個字：

“快走“

水珠順著字跡滑落，很快模糊了痕跡。林晏后退一步，差點滑倒。等他再看向鏡子時，上面只有普通的水汽，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一定是太累了...“林晏深吸一口氣，用毛巾擦干身體，迅速離開了浴室。

客廳里，他的筆記本電腦不知何時已經(jīng)打開，屏幕停留在文檔界面，上面多出了一行他沒寫過的文字：

“歡迎回家，林晏。“

林晏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后背一陣發(fā)涼。他確信自己離開前關(guān)閉了電腦，而且沒有人知道他會搬到這里——即使是房產(chǎn)中介，他也只留了姓氏。

“這太荒謬了。“林晏合上電腦，決定出去買點吃的轉(zhuǎn)換心情。

雨已經(jīng)停了，但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味。公寓樓下的小超市里，一個戴著口罩的年輕女孩正在整理貨架。聽到門鈴響，她抬起頭，露出一雙漂亮但疲憊的眼睛。

“需要什么？“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很久沒說話了一樣。

林晏拿了幾包泡面和一瓶礦泉水：“就這些。你是這里的店員？“

女孩點點頭，掃碼結(jié)賬時，她的手腕上露出一道長長的疤痕。林晏假裝沒看見，隨口問道：“我新搬來的，住404室。這棟公寓...平時安靜嗎？“

女孩的手突然頓了一下，她抬起眼睛直視林晏：“你住404？“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沒什么。“女孩低下頭繼續(xù)掃碼，“只是那間房空了挺久的。“她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我叫蘇雨，住503。如果...如果你晚上聽到什么聲音，別理會就好。“

林晏正想追問，超市的門被推開，一個佝僂的身影走了進來——是門房的陳伯。

“小蘇啊，老規(guī)矩。“陳伯把一個臟兮兮的布包放在柜臺上，看都沒看林晏一眼。

蘇雨的表情變得緊張，她快速從柜臺下拿出一個黑色塑料袋裝進陳伯的布包里。林晏注意到袋子里似乎裝著某種肉類，暗紅色的液體滲出了塑料袋。

“您的...東西。“蘇雨的聲音更輕了。

陳伯抓起布包，終于轉(zhuǎn)頭看向林晏，露出那種令人不舒服的笑容：“404的小伙子，晚上記得鎖好門。“

等陳伯離開后，林晏忍不住問道：“他買的是什么？“

蘇雨的眼神閃爍：“只是一些...特供品。公寓里的老人有些特殊需求。“她明顯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你最好在天黑前回去。“

林晏拎著購物袋回到公寓時，天已經(jīng)半黑了。電梯再次停在4樓，這次走廊里空無一人。經(jīng)過403室時，他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肉湯香味，還聽到里面?zhèn)鱽砝咸吒璧穆曇簟?/p>

404室的門鎖轉(zhuǎn)動時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林晏進屋后立刻反鎖了門，把所有燈都打開。泡面的香氣暫時驅(qū)散了一些不安，他打開電視，隨便找了個新聞頻道當背景音。

“...近日，城郊發(fā)現(xiàn)一具無名女尸，死者身穿紅色連衣裙，死亡時間約在二十年前...“新聞主播的聲音突然變得斷斷續(xù)續(xù)，電視屏幕也開始閃爍。

林晏拿起遙控器換臺，卻發(fā)現(xiàn)所有頻道都在播放同一條新聞，只是畫面中的女尸照片越來越清晰——那是一個長發(fā)女子，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著，最詭異的是，她的臉上帶著安詳?shù)奈⑿Α?/p>

“該死的老舊線路。“林晏關(guān)掉電視，決定早點休息。

臥室里的壁紙在昏暗的燈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暗紅色，上面有細小的花紋，湊近看像是無數(shù)個蜷縮的人形。林晏換上睡衣躺下，床墊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就在他快要睡著時，墻壁傳來了輕微的敲擊聲。

咚、咚、咚。

三下，很有規(guī)律。

林晏睜開眼，聲音似乎來自那面貼了墻紙的墻。他起身敲了敲墻面作為回應(yīng)。

對面立刻傳來了更急促的敲擊聲，這次是五下。

“隔壁住的是誰？“林晏自言自語道。他記得403室住著煮肉湯的老太太，而405室的門把手上積了厚厚的灰，似乎很久沒人住了。

咚、咚、咚、咚、咚。

敲擊聲再次響起，這次還伴隨著輕微的刮擦聲，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抓撓墻面。

林晏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照向那面墻。在強光下，他注意到墻紙的一角已經(jīng)翹起，露出下面原本的墻面——那里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劃痕，有些還很新。

“見鬼...“林晏決定明天一早就找房東投訴。他關(guān)掉手電筒，用被子蒙住頭，強迫自己入睡。

半夢半醒間，他聽到電梯運行的聲音。電子音報著樓層：“三樓...四樓...五樓...“然后突然變成了嘶啞的人聲：“...十三樓...“

林晏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后背。窗外，一輪血紅色的月亮掛在空中，將臥室照得一片暗紅。他拿起手機想看時間，屏幕卻顯示著凌晨3:00，電量莫名其妙地從50%降到了4%。

就在這時，臥室的墻壁突然傳來劇烈的撞擊聲，整面墻都在震動，墻紙開始大片剝落。林晏驚恐地看到，墻面上滲出了黑色的液體，順著墻壁流到地板上，形成一灘粘稠的污漬。

“誰在那里？“林晏顫抖著問道。

撞擊聲停止了。一片死寂中，林晏聽到走廊上傳來了高跟鞋的聲音。

咔、咔、咔。

聲音在404室門前停下。林晏屏住呼吸，盯著臥室門下方的那條縫隙——一道陰影遮住了走廊的光。

門把手緩緩轉(zhuǎn)動起來。

林晏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他抓起手機想報警，卻發(fā)現(xiàn)信號全無，電量也只剩1%了。

咔噠一聲，門把手轉(zhuǎn)到了底，但門沒有開——林晏記得自己反鎖了門。

門外傳來一聲輕柔的嘆息，然后是紙張摩擦的聲音。有什么東西從門縫底下塞了進來。

高跟鞋的聲音再次響起，漸漸遠去。直到完全聽不見后，林晏才敢下床查看。

門縫下躺著一封沒有郵戳的信，信封是血紅色的，上面用黑色墨水寫著“林晏親啟“。

林晏顫抖著打開信封，里面只有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人抱著嬰兒站在青藤公寓前，女人穿著紅色連衣裙，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照片背面寫著一個日期：1999年4月4日。

林晏翻過照片，突然意識到照片中的女人就是新聞里報道的那具女尸。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嬰兒襁褓上繡著一個名字：

林晏。

手機在這一刻徹底沒電關(guān)機，臥室陷入完全的黑暗。墻上的敲擊聲再次響起，這次是從四面八方傳來，伴隨著無數(shù)人低語的聲音：

“歡迎回家...歡迎回家...歡迎回家...“

林晏跌跌撞撞地沖向門口，卻發(fā)現(xiàn)門鎖紋絲不動。就在他絕望地拍打門板時，身后傳來墻紙被撕裂的聲音。

他緩緩轉(zhuǎn)身，看到那面墻的墻紙已經(jīng)完全剝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黑色手印和用某種紅色物質(zhì)寫滿整面墻的字：

“你屬于這里“

窗外，血月的光芒突然大盛，照亮了墻前站著的一個模糊人影——那是一個和林晏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只是皮膚慘白，眼睛是全黑的。他微笑著向林晏伸出手，嘴唇蠕動著說了什么。

然后，林晏失去了意識。

當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照進臥室時，林晏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地板上，渾身冰冷。墻紙完好無損，手機充了一夜電顯示電量100%，那封紅色的信和照片也不見了蹤影。

“一定是做噩夢了...“林晏揉著太陽穴站起身，卻注意到門縫下確實有什么東西。

那是一本黑色封皮的筆記本，封面上燙金的數(shù)字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444。

林晏翻開第一頁，上面用熟悉的筆跡寫著：

“歡迎成為第444號房客。規(guī)則如下：1.不要相信鏡子；2.凌晨三點不要回應(yīng)任何聲音；3.不要打開那面墻；4.不要...“

后面的字跡被某種液體暈染得無法辨認。林晏的手指撫過那些模糊的字跡，感受到一種粘稠的觸感。他把手指舉到眼前，看到了暗紅色的痕跡。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