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州·玄冥界。
北域。
血霧彌漫的懸天崖底,一株三葉道草靜靜生長在巖縫中,三片晶瑩剔透的葉子散發(fā)著淡淡靈光。
崖底常年被奇異的瘴氣所籠罩,尋常修士在此根本就提不起半點靈力。
所以這也被稱為死崖。
因無人敢踏入,再加上天材地寶通常都能隱匿自身。
這株靈草才能安然生長至今。
“血手大人,果真是傳說中的天運造化果!”一名黑袍修士跪伏在地,聲音因激動而顫抖,“也不知是誰眼拙,竟認不出此等至寶,只取走了幾片葉子。”
“但也多虧如此。”
“只要服下,您證帝就更有望了,假以時日必將問鼎玄冥界第一人!”
被稱為“血手大人”的中年男子負手而立,猩紅長袍無風自動。
他面容陰鷙,左眼處有一道猙獰傷疤,周身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威壓——
血手閻羅,玄冥界北域霸主,準帝修為。
曾以一己之力屠滅三大宗門,兇名赫赫。
“哼,若不是本座被圍攻下躲進崖底,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它。”
“苦守兩年,終于等到它成熟。”血手閻羅眼中閃過貪婪,“傳令下去,封鎖懸天涯百里范圍,擅入者——”
話音未落,天空驟然暗了下來。
十二道黑影如流星般劃破長空,轉(zhuǎn)瞬間已立于崖頂。
他們身著統(tǒng)一制式的玄色戰(zhàn)甲,肩上繡著一個金底黑字:“秦”。
個個氣息內(nèi)斂卻令人不寒而栗。
“來者何人!”血手閻羅厲聲喝道,周身血霧翻涌,“此乃本座地界,速速退——”
“聒噪。”
為首的黑影淡淡開口,隨手一揮。
“轟!”
血手閻羅如遭雷擊,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撞在崖壁上,噴出一口鮮血。
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準帝巔峰的修為在這隨手一擊下竟如紙糊般脆弱!
“秦家辦事,無關者速速退去!”
秦家!
上千州玄冥界的本地當然也有秦家旁支家族,但這些人不會想到面前這幾個其實是來自更上一層的十方仙庭。
秦家宗家的人。
然而,即便是旁支,僅一個秦字就足以震懾無數(shù)人。
“大、大人饒命!”血手閻羅顧不得傷勢,連滾帶爬地跪伏在地,“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秦家使者駕到!”
“秦家”二字一出,他身后的修士們瞬間面如土色,齊刷刷跪倒一片,額頭緊貼地面,不敢稍抬。
黑影們對這般反應習以為常。
為首者徑直走向三葉道草,小心翼翼地扒開根部,果然見下面掩藏的天運造化果。
連同根系一起挖出,裝入特制的玉盒中。
秦家暗衛(wèi)首領捧著玉盒的手微微顫抖,盒中天運造化果流轉(zhuǎn)著混沌光暈。
他想起臨行前九世子漫不經(jīng)心的叮囑‘將天運造化果取來’,此刻字字如驚雷炸響在心頭——原來崖底真藏著萬年難遇的至寶!
畢竟天運造化果早已絕跡萬年。
可此刻指間傳來的天道韻律做不得假。
那果實表面流轉(zhuǎn)的先天道紋,正是古籍記載的‘一果一造化’特征。
直到玉盒消失在空間漣漪中,暗衛(wèi)們緊繃的脊背才稍稍放松。
有人忍不住低聲喃喃:“連藏在這種地方的至寶都逃不過世子法眼......恐真有預知未來之能!”
“噤聲!”首領瞪了說話者一眼,“九世子神通廣大,豈是我等能揣測的?”
幾人議論之際。
“大人!”血手閻羅顧不得擦拭嘴邊的血跡,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這是小人珍藏的‘萬年血靈芝’,雖不及天運造化果珍貴,但也算難得之物,還請大人笑納!”
黑影首領瞥了一眼,露出個鄙夷的眼神:“這等貨色也敢拿出,自己收著吧。”
血手閻羅不敢惱怒,甚至連連叩首:“能為秦家效勞是小人的福分!不知大人可需向?qū)В啃∪藢@附近了如指掌——”
“不必。”黑影首領打斷道,“我等另有任務。”
話音未落,十二道身影已沖天而起,轉(zhuǎn)瞬消失在天際,只留下崖底一眾修士呆若木雞。
“大人…就這么讓他們走了?”黑袍修士不甘心地問道。
這可是準帝啊!
不是說準帝有多么多么無敵嗎?
怎么跟狗一樣?
“閉嘴!”血手閻羅反手一巴掌將那人扇得吐血倒飛,眼中滿是譏諷:
“玄冥界中域的秦家夠威風了吧?但據(jù)我所知,那不過是秦家的一條支脈!真正的秦家宗族坐鎮(zhèn)傳說中的天上天,那是連天道都要避讓三分的龐然大物!”
他陰冷的目光掃過眾人,聲音里帶著森然寒意:
“今日他們只取走靈藥是給你我臉面,若真惹惱了秦家...”血手閻羅突然獰笑一聲,五指成爪凌空一抓,遠處一座山峰轟然爆碎:
“滅門?那都是最痛快的死法!”
說完他心有余悸的望著秦家使者離去的方向,眼中滿是敬畏:
“至寶丟了沒事,這世間天大地大,只有命最大。”
“能活著已是萬幸…”
下千州·蒼瀾海界。
北域,青嵐圣地
云霧繚繞的群山之巔,青嵐圣地鐘聲長鳴。
白玉鋪就的廣場上,數(shù)百名弟子整齊列隊,神情肅穆。
跪在最前排的是一位身著素白長裙的少女,約莫十三四歲年紀,膚若凝脂,眉目如畫。
她低垂著頭,看似恭敬,實則余光不斷瞥向身旁的中年男子——青嵐圣地三長老,她的師尊莫千絕。
“棲月,專心些。”莫千絕傳音道,臉上掛著和煦笑容,“今日有大人物降臨,莫要失了禮數(shù)。”
殷棲月輕輕點頭,心中卻冷笑連連。
自被對方帶來宗門已有三年。
這三年來,她不光靠著自身逆天天賦穩(wěn)坐圣女之位。
還早已察覺這位“恩師”的真面目——
那些莫名消失的師姐,深夜傳來的凄厲慘叫,以及師尊房中不時飄出的血腥氣…無一不昭示著某種可怕的真相。
“師尊他大肆收女弟子,表面看似是善心,實則暗中修煉邪功!”
“連我也不過是他養(yǎng)的爐鼎,雖有圣女之名,身份尊貴,但實則待我長成之時就是他采補之際,至此淪為泄欲之物。”
“若能借今日之機…”她暗自盤算,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
忽然,天邊云層翻涌,九道金光破空而至!
“恭迎上仙!”
圣地掌教高聲呼喊,率先跪伏。
整個青嵐圣地,上至長老下至雜役,齊刷刷跪倒一片,額頭緊貼地面。
殷棲月偷眼望去,只見九名金甲修士凌空而立,氣息強大無比。
他們肩上同樣繡著一個金底黑字:“秦”
這些金甲修士雖不及玄冥界那批黑衣人般令人窒息,但周身散發(fā)的威壓仍如淵似海,讓在場眾人連呼吸都不自覺的輕了幾分。
那是與其對視都渾身刺疼。
仿佛舉手投足間就能讓整個圣地灰飛煙滅的窒息感。
“青嵐圣地上下聽令!”為首金甲修士聲音如雷,“奉殿下旨意,特來尋人!”
掌教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頭:“不知上仙要尋何人?小人必當全力配合!”
兩名金甲修士沒有理會他,而是對視一眼。
其中一人取出一卷玉簡:“條件可符合?”
另一人掃視下方片刻,隨即取出另一卷玉簡:“青嵐圣地,青石鎮(zhèn),應該沒錯。”
“殷家之女可在?”
殷棲月渾身一顫,茫然抬頭。
她從未想過,這等大人物竟是沖自己而來!
“棲月,快應聲!”莫千絕急切催促,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弟子…殷棲月在。”殷棲月緩緩起身,聲音因緊張而微微發(fā)顫。
“殷棲月?”
“我等找的是殷家之女。”金甲修士眉頭一皺,“回答是與不是。”
(殷家只有我一個獨女,應該就是我。)
殷棲月緊張之下也來不及多想,急忙回應:“是!”
金甲修士目光如電,在她身上掃過,微微頷首:“莫千絕何在?”
莫千絕面露喜色,急忙上前:“小人在!不知上仙——”
“砰!”
一聲悶響,莫千絕的身體突然炸裂,血肉橫飛!
全場死寂。
殷棲月瞪大雙眼,呆立原地。
那個在她眼中強大如神明的師尊,那個讓她夜不能寐的夢魘…就這么死了?
瞬息之間化為肉沫。
連一句遺言都沒留下?
“殿下有旨,斬殺莫千絕。”金甲修士收起手掌,語氣平淡得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任務完成。”
說完幾人就打算離去。
“等等!”殷棲月突然喊道,聲音因激動而尖銳,“那位…那位殿下是誰?為何要救我?”
“救你?”
頓時嗤笑聲響起。
“不過下界螻蟻,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今日之事,殿下自有用意。”
金甲修士說著回頭瞥了她一眼:“至于殿下是誰,你無需知曉。”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居高臨下的憐憫,“你只需要知道,他是你修煉一百、一千、一萬輩子都夠不到的大人物。”
金光閃過,九道身影消失無蹤,只留下滿地狼藉和呆若木雞的圣地眾人。
殷棲月踉蹌后退,跌坐在地。
她望著莫千絕殘缺的尸體,只覺一切如夢似幻。
三年來如附骨之疽的恐懼,就這么…解除了?
“那位殿下…”她喃喃自語,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究竟是何等存在?”
掌教等人這才回過神來,紛紛圍上前:“棲月,你何時結(jié)識了這等大人物?”
“這幾位大人為何要殺莫長老?”
“可是莫長老惹了什么事端?”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周圍的各種詢問聲嘈雜,殷棲月充耳不聞。
她抬頭望向天空。
往日只能看到的云彩,突然變成了無盡蒼穹。
天空竟如此的廣闊。
一眼看不到頭。
隨即,一個前所未有的大膽念頭在心中生根發(fā)芽——
她想見一見這位神秘的大人,親口道一聲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