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素描,高明亮一下子愣住了。
他抬起頭,瞥了一眼楊錦文:“你們既然知道,還問我。”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素描畫像上的女人就是陳麗。
當然,她長的并不像蛇精,而是楊錦文根據那名初中生的證詞,所描繪出來的那張素描。
“再給我看一眼。”
楊錦文把畫像遞在他的眼前。
“左眉毛上有一道疤痕。”
“多長的疤痕?”
“就半截蚯蚓那么長,頭發遮住的。”
楊錦文把素描畫像遞給貓子,盯著他:“現在從頭開始說,你,趙大慶和陳麗是怎么認識的?”
高明亮舔了舔嘴唇,道:“95年的時候,我去云城的工地找了一份活兒干,趙大慶也在工地。
他年齡比我大,平時挺照顧我,后來他嫌在工地上不賺錢,來錢太慢了,所以就給我說,找了一個發財的路子,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干。
工地上確實辛苦,除了吃喝之外,也存不下來錢,我就同意了。
我以為是干什么大事兒,學人家下海做生意,或者是混什么場子,但都不是,趙大慶帶著我去當偷兒。
我不怎么會,但趙大慶明顯是學過的,所以每次都是我給他望風,他闖進人家家里偷錢。
我們一直在云城干,瀟灑過一陣子,錢確實是比在工地干活來的快。
后來,趙大慶就覺得偷也偷不了多少錢,就一些零零散散的錢,好一點的偷個什么手表、金項鏈這些。
看著存折這些錢,又取不了。
所以,趙大慶就在想法子,看能不能搞大錢。
在這期間,趙大慶是殺過人的。”
“殺人?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95年的4月份,具體是哪一天,我不記得了,我只知道那天我們偷的那家人住在云城礦務局的家屬樓。
當時是早上,人上班去了,我在樓下望風,趙大慶折騰了兩個小時才下樓,手上都是血。
我問他干嘛了,他說不小心把人給殺了。”
此時,會議室里開始交頭接耳,果然,在云城滅門案之前,這伙人確實已經犯過案子。
楊錦文問:“當時偷了什么東西?”
“殺的人?怎么殺的?”
高明亮搖頭:“趙大慶沒說。”
“殺人的兇器呢?”
“一把匕首,也不是匕首,有點像那種短劍,兩面都開刃的,二十公分長。”
“刀柄是什么樣的?”
“說不上來,像是塑料,有點透明的那種。”
“酚醛樹脂?”
“我不知道,不過應該是樹脂。”
“都偷了一些什么東西?”
“一些零錢,還有一塊女士金表,對了,趙大慶還抱下來一臺錄音機,松下牌子的。”
這時候,溫墨向萬峰耳語道:“云城刑警支隊那邊的人來了嗎?”
萬峰搖頭:“估計已經下火車了。”
溫墨點點頭,不再說話。
楊錦文繼續審:“殺了人之后呢?”
高明亮清了清喉嚨,回答說:“我們躲了一陣子。”
“躲在哪里的?”
“就云城一個出租屋,那個時候,趙大慶不敢再繼續偷了,每天就去礦務局家屬樓那邊轉悠,看會不會查到自己。”
“你有沒有去過?”
“沒有,我不敢去,趙大慶膽子很大,去看了好幾次,回來就說,那些公安查了一周,都沒查到他的身上。
云城那段時間,那些職業偷兒可是倒了血霉,公安機關狠狠抓了一批。
不過我和趙大慶是單干的,所以沒查到我們身上。
后來,趙大慶就總結,他就詳細跟我描述了,殺人要怎么處理。
他說,指紋不能留下,因為他去礦務局轉悠的時候,聽見有公安說什么血指紋很模糊,不好比對,就算比對上了,也沒法找人。
還有從血跡情況看,應該是一個人犯的案子。
他就聽見這么多,那幾個公安看見他,就把他攆走了。”
高明亮說到這個的時候,還發出了輕蔑的笑聲。
審訊室里的老幫菜們,心里都有些發寒。
趙大慶這個人膽大心細,敢回到案發現場,還敢接近辦案的公安,還能自我學習。
這個天殺的東西!
如果當時,偵辦此案的云城公安,心眼細一些,嗅覺敏銳一些,趙大慶早就拿下了。
于是乎,不管是何金波、章勇這些搞刑偵的老手,即使齊斌、蔡婷和貓子這樣的新兵蛋子,也在捫心自問,如果當時換做是自己,會不會對身邊看熱鬧的群眾產生懷疑?
這時候,在人群外圍抻著脖子的邵劍鋒,對自己帶來的人低聲道。
“看看,這就是我跟你們常說的,有的犯案人膽子很大的,是有一定幾率回到案發現場的。
所以辦案的時候,咱們一定要多留意,保密工作要做好,即使自己的老公老婆再使勁,都不能透露半點信息。”
楊錦文道:“你繼續講。”
高明亮點頭,畢竟撂了這么多,在十幾個人的關注之下,而且他也看清楚了,其中還有幾個局級干部,他的傾訴欲一下就起來了,并且還有點得意。
“之后呢,趙大慶覺得繼續干小偷小摸的事兒,賺不了大錢,于是就想著弄一把槍,看能不能搶一下有錢人。
于是他就聯系了一些人,槍沒弄來,錢被騙走了。
心灰意冷之下,只好還是干回老本行,他又覺得我們兩個大老爺們太惹人注意了,于是就找了一個女的入伙。
這就是陳麗,趙大慶是在洗腳店認識她的,把她拐走了。
陳麗就負責踩點,我和趙大慶就闖門。
96年的8月5號,我們在云城麗水小區干了一票。
我記得當時屋里是有三個人,一個女的,還有她母親,她的兒子。”
“踩過點沒有?”
高洪亮點頭:“陳麗假裝推銷員上門推銷,查看過這一家人的情況,她就是干這個的。”
“殺了幾個人?”
“三個。”
“誰殺的?”
“我殺了一個,趙大慶殺了兩個。”
“誰殺了誰?”
“進門的時候,趙大慶讓我把那女的母親殺了,人太多不好控制,所以我就用趙大慶那把短劍,捅死了那個老太太。”
“你捅了幾刀?”
高明亮搖頭:“我不記得了。”
“你仔細回想一下。”
“應該是四刀。”
楊錦文俯視著他,眼神銳利的像是要把高明亮生吞活剝:“你捅了整整八刀!”
“是嗎?我不知道,我沒數過。”
楊錦文平復心中的怒氣,講道:“你繼續說。”
“然后趙大慶就逼問那女的,家里的錢和存折在哪里。那女的說了后,趙大慶就指揮陳麗,去銀行取錢。”
“取了多少?”
“兩萬塊。”
“取了錢,你們就把人侵犯了?”
“是。”
“誰侵犯的?”
“趙大慶先上的,我又上了。”
“當時,陳麗在干什么?”
“在給廚房給我們做吃的。”
“吃了一些什么?”
“不記得了,好像是喝了一些啤酒。”
“把人侵犯了之后呢?”
“就殺了唄。”
“用什么殺的?誰殺的?”
“她們家廚房掛著臘肉,都八月份了,也沒吃,陳麗給我們做了一盤臘肉,對,吃的有臘肉。
趙大慶就用掛臘肉的麻繩,把人給勒死了。”
“屋里那小孩呢?”
“也殺了。”
“錢已經取走了,那孩子才幾歲,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高明亮眨了眨眼:“他看見我們的臉了。”
楊錦文轉過臉,深吸了一口氣,閉著眼沉默了一會兒。
“那孩子誰殺的?”
“趙大慶。”
“用什么殺的?”
“就那把短劍。”
“之后呢?”
“之后我們就收拾了一下現場,趙大慶用廚房的拖把,將血跡這些拖掉后,我們就走了。”
“具體描述一下怎么殺的人。”
高明亮想了想后,問道:“先說哪個?”
“從頭開始說。”
“哦,那個老太太,我們進去的后,她叫的很厲害嘛。
趙大慶控制著那個女的,陳麗把那孩子的嘴捂住,趙大慶就把刀扔給我,讓我殺人,我當時也是熱血上頭,就直接刺了下去。
我沒經驗,血噴了我一身,血是熱的,粘在我手上,我手打滑,最后刺的幾刀,都刺的不深。
至于那女的,我也是親眼看見趙大慶把她勒死的,趙大慶戴著手套,所以勒脖子的時候,手不會很疼。
那女的死在床上的,趙大慶勒住她脖子的時候,她一直在招手。”
楊錦文雖然已經有了預想,但還是一字一句的問道:“她為什么招手?”
“應該是叫她兒子吧,之前沒殺她的時候,她就叫我們放過她的兒子,留那小子一條命,不然她也不會乖乖的配合。”
“那孩子看見你們殺人了?”
“看見了,那小子就站在門口,陳麗捂住他嘴的。”
“艸你媽,我艸你媽!”
高明亮說到這里,人群外突然爆發出一聲怒喝,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刑警,丟下公文包,擠過人群,上前猛踹審訊椅。
椅子被固定的,根本踹不倒。
何金波和章勇趕緊把這個人拉住。
這人突然出現,他們不知道是誰。
這時候,另一個提著公文包、戴著眼鏡的男人嘆了一口氣。
“抱歉,我們是從云城過來的,這位是96年偵辦云城麗水小區滅門案的胡知勇同志,他追兇追了兩年。”
胡知勇就是那個頭發花白的老刑警,他雙眼通紅,死死的盯著高明亮:“你們這群雜種!你們是人嗎!我艸你媽!”
他是緊咬著牙齒,罵出的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