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脈劍帝 第三十五章：血親之劍

南海的夜，波濤如墨。

林軒站在商船甲板上，咸腥的海風撕扯著他的衣袍。自從三日前離開東荒，他幾乎沒有合眼，右臂上的劍紋時刻散發(fā)著微熱，提醒著他時間的緊迫。血瞳之主破封在即，而九塊天問碎片才收集兩塊。

“客人，前面就是'劍鳴海域'了。“老船長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按規(guī)矩，我們只能送您到這兒。再往前...“老人欲言又止，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林軒順著船長指的方向望去。遠處海面上籠罩著一層血色薄霧，即使在夜色中也清晰可見。更詭異的是，霧中隱約傳來陣陣劍鳴，時而如龍吟清越，時而似鬼泣凄厲。

“劍冢就在霧中？“林軒問道。

老船長緊張地在胸前畫了個古怪的手勢：“那是亡劍之島，葬著無數(shù)劍修的魂魄。活人進去，要么成為其中一員，要么...“他咽了口唾沫，“變成瘋子出來。“

林軒謝過船長，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小舟。當他正要離船時，老船長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客人且慢！“老人從頸間取下一枚銹跡斑斑的劍形護符，“帶著這個，或許能保一時平安。“

護符入手冰涼，林軒驚訝地發(fā)現(xiàn)其中竟含有一絲微弱的劍氣，與天問碎片有幾分相似。“這是...“

“祖上傳下來的，說是百年前一位從劍冢活著出來的劍修所贈。“老船長壓低聲音，“老朽不通劍道，留著也是浪費。“

林軒鄭重道謝，將護符貼身收好。當他劃著小舟駛向血霧時，身后商船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調(diào)頭返航，仿佛逃離什么可怕的東西。

小舟剛進入血霧范圍，周遭的溫度驟然下降。霧氣粘稠如實質(zhì)，纏繞在林軒身上，帶著鐵銹和腐朽的氣息。更可怕的是，那些若有若無的劍鳴聲突然變得清晰起來，每一道聲音都像一柄小劍直刺耳膜，令人頭痛欲裂。

林軒運轉(zhuǎn)天衍劍訣，體表浮現(xiàn)淡淡金光抵擋音波侵襲。隨著深入，霧氣越來越濃，能見度不足一丈。小舟下的海水也從深藍變成了暗紅，如同稀釋的血液，偶爾還能看到森白的骨塊浮沉其間。

突然，小舟像是撞上了什么東西，猛地一震。林軒低頭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水下密密麻麻全是劍！各式各樣的長劍、短劍、重劍、軟劍...有的完整，有的斷裂，全都直立著插在海床上，劍柄朝上，如同無數(shù)等待被握住的墓碑。

“這就是劍冢的外圍嗎...“林軒喃喃自語。就在這時，右臂劍紋突然劇烈灼痛，懷中的地圖也自動飛出，懸浮在空中指向某個方向。

林軒調(diào)整小舟航向，朝著指引前進。約莫半個時辰后，血霧漸漸稀薄，一座島嶼的輪廓在霧中顯現(xiàn)。那是一座形如倒插巨劍的孤島，峭壁如刃，山頂隱沒在烏云中，不時有閃電劈落。

當小舟靠岸時，天色已經(jīng)微明。林軒踏上沙灘，發(fā)現(xiàn)所謂的“沙“其實是細碎的金屬顆粒，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寒光。岸邊同樣插滿了劍，但比海中的要稀疏許多，每一柄劍旁都立著一塊無字石碑。

“劍修之墓...“林軒肅然。這些劍每一柄都代表一位隕落的劍修，他們?yōu)楹卧嵩谶@里？又是誰為他們立碑？

島上植被稀疏，只有一些低矮的暗紅色灌木。林軒沿著一條隱約可見的小徑前行，兩旁的石碑漸漸高大起來，上面的劍也越來越精致。有些劍甚至歷經(jīng)千年仍寒光凜冽，劍意未消。

當林軒經(jīng)過一柄通體湛藍的長劍時，劍身突然“錚“的一聲輕鳴，一道劍氣毫無征兆地射出！林軒側(cè)身閃避，劍氣擦肩而過，在后方巖石上留下一道深痕。

“擅闖劍冢者，受萬劍穿心之刑。“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辨不清方位。

林軒站定身形，沉聲道：“晚輩林軒，為尋天問劍碎片而來，望守冢人行個方便。“

“林？“聲音微微一頓，隨即變得更加冷厲，“可是林破天后人？“

林軒心頭一緊：“正是。“

“哈哈...哈哈哈...“笑聲由低到高，最后變成瘋狂的大笑，“天意！真是天意！千年等待，終將圓滿！“

一道白影從霧中飄然而至，輕若無物地落在一柄巨劍的劍柄上。那是個身著素白長袍的男子，臉上戴著青銅面具，只露出一雙冰藍色的眼睛。他手中握著一柄無鋒重劍，劍身上刻著與天問碎片相似的符文，卻散發(fā)著陰冷的邪氣。

“你是守冢人？“林軒警惕地問道，右手已經(jīng)按在劍柄上。

面具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緩緩舉起重劍：“林破天封印血瞳之主，害我劍冢一脈永世不得超脫。今日他的后人送上門來，正好用你的血祭劍！“

話音未落，重劍已經(jīng)劈下。看似緩慢的動作，卻讓林軒感到周身空氣凝固，無處可逃！他倉促拔劍相迎，兩劍相撞的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巨力傳來，震得他虎口開裂，長劍幾乎脫手。

“好強的力量！“林軒連退七步才穩(wěn)住身形，體內(nèi)兩塊碎片感應到危機，自動釋放劍氣護體。

面具人輕咦一聲：“兩塊碎片？看來東荒劍墓的老東西已經(jīng)死了。“他語氣中竟帶著幾分傷感，但轉(zhuǎn)瞬又化作冰冷，“無妨，今日便讓它們重歸劍冢！“

重劍再次襲來，這次速度更快，力量更大。林軒不敢硬接，施展天衍劍訣中的身法閃轉(zhuǎn)騰挪。然而面具人對他的劍路似乎了如指掌，每次都能預判他的動作，重劍如影隨形，幾次險些劈中要害。

“你就這點本事？“面具人譏諷道，“林破天的后人如此不堪？“

林軒不答，全神貫注尋找對方破綻。三十招過后，他終于抓住一個機會，天衍劍訣第三式“劍斷星河“斜斬而出，金光如練，直取面具人右肩。

“嗤！“

劍氣劃過，青銅面具應聲裂開一道縫隙。面具人暴退數(shù)丈，發(fā)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嘯。當他再次抬頭時，裂開的面具下露出一部分真容——那是一個與林軒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只是更加蒼白，更加陰冷。

林軒如遭雷擊：“你...你是誰？“

面具人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張堪稱俊美卻毫無血色的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額心處一道豎痕，雖然閉合著，卻給人一種隨時會睜開的恐怖感。

“林無涯，林破天親弟，也是這劍冢的主人。“男子冷笑道，“按輩分，你該叫我一聲祖叔。“

林軒腦中轟然作響。劍閣典籍中從未提及林破天有兄弟，更別說是一位淪為劍冢守墓人的兄弟！但對方的面容與自己如此相似，加上那種血脈相連的奇異感應，由不得他不信。

“為何...你會在這里？“林軒艱難地問道。

林無涯的眼神變得陰鷙：“為何？因為當年我那個偉大的兄長，為了封印血瞳之主，不惜獻祭整個劍冢！三千劍修，包括他們的妻兒老小，全部成了九劍封魔大陣的祭品！“他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而我，被強迫成為守墓人，永世不得離開！“

林軒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這與劍閣記載完全不同！在他接受的傳承記憶里，林破天是舍己為人的英雄，怎會做出此等殘忍之事？

“我不信。“林軒握緊長劍，“先祖不會...“

“不會？“林無涯厲聲打斷，“那你可知為何天問劍會碎成九塊？因為其中一塊——“他猛地撕開衣襟，露出心口處嵌入的一塊暗紅色劍柄碎片，“是被我親手擊碎的！“

林軒瞪大眼睛。那塊碎片與他體內(nèi)的兩塊形狀吻合，卻散發(fā)著濃郁的血瞳之力，顯然已經(jīng)被污染千年。

“當年我趁林破天不備，一劍貫穿他的心口。“林無涯露出病態(tài)的笑容，“可惜還是晚了一步，讓他完成了封印。但沒關(guān)系...“他輕撫心口的碎片，“如今你來了，只要用林家嫡系血脈的心臟為引，就能徹底摧毀天問劍最后的封印！“

林軒終于明白對方的目的：“你投靠了血瞳之主？“

“投靠？不，這是合作。“林無涯糾正道，“血瞳之主答應我，一旦破封，就解除劍冢詛咒，還我自由。“他舉起重劍，“現(xiàn)在，乖乖交出你的心臟吧，乖侄孫。“

重劍攜著風雷之勢劈來，這次林無涯不再保留，劍勢之強，竟在空中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黑色軌跡。林軒倉促格擋，被震得口吐鮮血，倒飛出去，撞斷數(shù)柄墓碑劍才停下。

“太弱了。“林無涯失望地搖頭，“林破天的血脈竟然衰敗至此。“

林軒艱難爬起，擦去嘴角血跡。他知道憑現(xiàn)在的自己，絕非林無涯對手。但就這樣放棄？絕不可能！

“先祖...不會錯。“林軒咬牙站直身體，“一定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嘴硬！“林無涯怒喝一聲，重劍再次襲來。

這次林軒沒有硬接，而是全力運轉(zhuǎn)天衍劍訣，將兩塊碎片的力量催動到極致。奇妙的是，當他瀕臨極限時，心口處的劍柄碎片突然產(chǎn)生共鳴，一股詭異的吸力傳來，竟要將他體內(nèi)的劍氣強行抽走！

“啊！“林軒痛苦跪地，感覺全身血液都要逆流。兩塊碎片不甘被奪，在他體內(nèi)劇烈震顫，釋放出前所未有的劍氣抵抗吸力。三股力量以林軒的身體為戰(zhàn)場激烈交鋒，帶來的痛苦幾乎要撕裂他的靈魂。

恍惚間，林軒的意識被拉入一個陌生的場景——

那是一座輝煌的劍宮，林破天與林無涯正在激烈爭吵。林破天手持完整的天問劍，面色凝重：“無涯，血瞳之主已吞噬南海三城，必須啟動九劍封魔大陣！“

“那就啟動啊！“林無涯冷笑，“為何非要劍冢弟子獻祭？“

“因為...“林破天聲音低沉，“血瞳之主早已在你體內(nèi)種下種子。劍冢上下，除了我，無人能抵擋他的侵蝕...“

幻象突然轉(zhuǎn)換，變成林無涯獨自在密室中，額心血瞳半睜，對著虛空自言自語：“放心...我會讓他付出代價...所有劍冢弟子都不會白死...“

最后的畫面是林破天抱著重傷的林無涯，將天問劍柄碎片強行嵌入弟弟心口：“以此劍碎片...鎮(zhèn)你體內(nèi)血瞳...待我找到徹底凈化之法...“

幻象破碎，林軒猛然回神。交戰(zhàn)以來，他第一次看清了林無涯額心的那道豎痕——那不是傷疤，而是一只被強行封印的血瞳！

“祖叔！“林軒強忍劇痛大喊，“你被血瞳之主控制了！先祖是為了救你才...“

“閉嘴！“林無涯暴怒，重劍瘋狂劈砍，“休想用謊言動搖我心！“

但林軒注意到，當他說出“控制“二字時，林無涯額心的豎痕明顯抽搐了一下，似乎里面的東西想要睜開。

“劍冢弟子不是先祖殺的！“林軒繼續(xù)喊道，“是你...被血瞳控制時的你...“

“胡說！“林無涯的攻勢越發(fā)狂暴，卻也開始雜亂無章，“我記得清清楚楚...是林破天...是他...“

林軒看準機會，天衍劍訣第七式“劍照本心“全力施展。這一式不是攻擊外在，而是直指內(nèi)心。劍氣化作一道金光，不偏不倚擊中林無涯額心的豎痕。

“啊！“

林無涯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雙手抱頭跪倒在地。額心的豎痕瘋狂扭動，黑血滲出，仿佛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

“不...不要出來...“林無涯痛苦地**，聲音中突然多了一絲清明，“林軒...快走...我控制不了它多久...“

林軒愣在原地。此刻的林無涯與方才判若兩人，眼中充滿了掙扎與痛苦。

“祖叔...“

“走啊！“林無涯猛地抬頭，左眼已經(jīng)恢復正常，右眼卻變成純粹的血色，“去南海之極...找...劍仙子...她知道第四塊碎片的下落...“

話音未落，他的右半邊臉突然扭曲，聲音也變得陰冷：“想逃？晚了！“

林無涯的身體開始不自然地抽搐，仿佛有兩個靈魂在爭奪控制權(quán)。最終，在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錯位聲中，他緩緩站起，右眼已經(jīng)完全被血瞳占據(jù)。

“既然你不肯乖乖就范...“林無涯——或者說控制他身體的血瞳之主分身——陰森笑道，“那我就親自來取！“

重劍舉起，整個劍冢的殘劍同時震顫，數(shù)以千計的劍氣騰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一道劍氣風暴，將林軒團團圍住。

生死一線間，林軒體內(nèi)的兩塊碎片突然共振，在他體表形成一層金青交織的光罩。與此同時，懷中的老船長護符自動飛出，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他的心口。

“這是...“林軒感到一股陌生的劍意涌入體內(nèi)，與兩塊碎片完美融合。下一刻，他的雙眼不自覺地閉上，雙手卻自動擺出一個奇特的起手式——

天衍劍訣第九式，也是最后一式：“劍問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