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脈劍帝 第四十一章《雙龍劫》

玄天峰議事大殿內，九根盤龍柱上的燭火不安地搖曳著。蕭晨跪在殿心青玉磚上，周身三十六處大穴被銀針刺入，形成一道禁錮劍陣。每呼吸一次，針尾震顫發出的嗡鳴都像小錘敲打著太陽穴。

“劍冢崩塌，禁制盡毀?！皥谭ㄩL老莫問天聲音冷硬如鐵，“千年根基毀于一旦，蕭晨，你可知罪？“

殿內驟然寂靜。七十二席長老的目光如利劍刺來，其中大半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蕭晨抬頭，額前垂下的碎發間，那道劍形印記若隱若現。他剛要開口，左胸突然傳來刀絞般的劇痛——體內兩條龍魂又開始了新一輪廝殺。

冷汗順著下頜滴落在青玉磚上，竟發出“嗤“的灼燒聲。蕭晨咬牙壓制著體內翻騰的力量，聲音卻出奇地平穩：“弟子為尋父蹤而入劍冢，遭遇大長老柳玄風偷襲。劍冢崩塌是其強取龍血所致，與我何干？“

“放肆！“莫問天拍案而起，背后浮現七把光劍虛影，“柳長老為鎮壓劍冢異動而殉道，豈容你污蔑！“

蕭晨冷笑。今晨他被帶回宗門時，柳玄風殘黨已將老賊塑造成舍身護宗的英雄。正要反駁，體內赤龍突然暴起，一股灼熱洪流直沖靈臺。他悶哼一聲，皮膚下浮現出赤金交織的紋路，宛如兩條爭斗的惡龍。

“且慢。“

清越嗓音破開殿內肅殺。凌云子從宗主寶座起身，白袍無風自動。他每一步落下，青玉磚便亮起一道符文，九步之后，整個大殿的地面已然構成一幅巨大劍陣。

“蕭晨體內龍血有異，先解禁錮?！?/p>

莫問天變色：“宗主！此子身負劍冢毀滅之責，若再縱容...“

“本座自有分寸?！傲柙谱有渲酗w出一柄玉尺，輕輕點在蕭晨后心。銀針盡數彈出，在半空中熔成銀水。

束縛剛解，蕭晨體內平衡立刻打破。赤龍之氣失去壓制，轟然爆發。他痛苦蜷縮，七竅中溢出金紅交織的血絲，那些血滴落地后竟化作微型龍形，在大殿地面游走。

滿座嘩然。數位長老霍然起身，劍意鎖死蕭晨周身要害。

“赤龍現世...大兇之兆！“

“此子已入魔道，當誅！“

嘈雜聲中，凌云子俯身按住蕭晨天靈蓋。一縷青色劍氣渡入，暫時隔開兩條爭斗的龍魂。“屏息凝神，觀想劍鞘?！八谑挸慷叺驼Z，“記住，最強的劍鞘從不在外?！?/p>

蕭晨混沌的靈臺中閃過一道亮光。他強忍劇痛，按照《青龍劍典》中最基礎的“藏劍式“運轉心法。奇妙的是，當他把體內暴走的龍氣想象成需要歸鞘的利劍時，痛苦竟減輕了幾分。

“諸位請看。“凌云子突然提高聲量，“蕭晨所承龍血，分明是當年蕭云河封印在劍冢的赤龍精氣。如今赤龍認主，恰證明此子乃蕭云河血脈無疑?！?/p>

一位紫袍長老冷笑：“那又如何？劍冢乃宗門禁地，擅入者按律當廢去修為！“

“紫陽長老此言差矣?！白谀┫奶K雨晴突然開口，少女聲音清亮如劍鳴，“宗門律令第七章明載：'若禁地異變危及宗門，首席弟子可入內查探'。蕭師兄身為本屆大比魁首，自然...“

“黃毛丫頭也敢妄議宗法？“紫陽怒目而視。

殿內爭執愈烈。蕭晨卻逐漸聽不清那些聲音了——兩條龍魂的爭斗已進入白熱化。赤龍霸道熾烈，在經脈中橫沖直撞；青龍綿長堅韌，如藤蔓般纏繞束縛。每一次碰撞都像有千萬根燒紅的鋼針扎入骨髓。

恍惚間，他看見自己的丹田氣海。原本平靜的金色湖面此刻怒濤洶涌，湖心站著兩個虛影：一者赤甲如火，一者青衫如水。二者以劍相搏，每一擊都引得氣海震蕩。

“這是...我的識海？“蕭晨驚覺自己竟能以第三人視角內視。更奇妙的是，隨著“藏劍式“運轉，氣海邊緣逐漸浮現出一圈劍鞘狀的虛影，將爭斗限制在固定區域。

外界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必須立刻剝離龍血！“

“...天劍秘境將啟，此子乃關鍵...“

“...不如交由刑堂審問...“

蕭晨猛地睜眼。視線穿過爭執的人群，落在殿外天空——那里不知何時聚起了赤色云霞，云層中隱約有龍形游走。體內赤龍感應到天象變化，突然昂首長吟。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席卷全身，蕭晨不受控制地浮空而起！

“攔住他！“

數十道劍氣同時襲來。蕭晨卻仿佛本能般雙手結印，體表浮現出赤金龍鱗。劍氣擊在鱗片上迸濺出耀眼火花，卻未能傷他分毫。

“都住手！“凌云子一聲清喝，九根盤龍柱上的燭火同時暴漲，形成光幕隔開眾人。他飄然落在蕭晨身前，目光復雜：“能控制赤龍之力了？“

蕭晨搖頭，聲音因痛苦而嘶啞：“它們在爭奪...主導權...“

“聽著?！傲柙谱右詡饕羧朊?，“赤龍來自天劍秘境，青龍源于血脈傳承。二者本無高下，關鍵在于鞘?！?/p>

“鞘？“

“劍無鞘則鋒芒畢露，易折；鞘無劍則徒具其形，無用?！傲柙谱又讣饬疗鹨稽c青光，在蕭晨胸口畫了個簡易劍鞘圖案，“你父親當年選擇以身化鞘，是為下策。你當另辟蹊徑?！?/p>

圖案入體的剎那，蕭晨靈臺一片清明。他忽然明白自己一直以來的誤區——總想著壓制某方，卻從未嘗試調和。赤龍如刃，青龍似鞘，為何不能共存？

這個念頭剛起，體內戰局驟變。兩條龍魂突然停止爭斗，齊齊望向識海深處的某個角落——那里懸浮著一滴被九道鎖鏈禁錮的暗金色血液，正是蕭晨血脈本源！

“轟！“

兩條龍魂竟同時撲向那滴精血。蕭晨渾身劇震，眼前浮現出陌生畫面：

赤色蒼穹下，無數劍修御空而行。他們前方是道橫貫天地的空間裂縫，裂縫中伸出無數透明觸須，每個被觸碰的劍修都瞬間化為石像墜落。畫面一轉，某個酷似蕭云河的男子跪在祭壇前，將一柄赤劍刺入自己胸膛。鮮血噴涌而出，化作鎖鏈纏向裂縫...

“天劍秘境...原來是封?。俊笆挸啃纳窬阏?。父親當年并非探索秘境，而是以生命為代價加固封??！

就在這時，體內異變再生。兩條龍魂即將觸及那滴精血時，鎖鏈突然斷裂。精血一分為二，分別融入赤龍與青龍體內。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席卷全身，蕭晨忍不住仰天長嘯——

“吼！“

龍吟聲響徹云霄。殿外赤云翻滾，一道光柱從天而降，穿透穹頂籠罩蕭晨。光柱中，他的身形時隱時現，皮膚表面赤金紋路最終融合成一種深邃的暗金色。額前劍痕也由赤轉金，散發出威嚴氣息。

光柱消散后，蕭晨緩緩落地。體內兩條龍魂已不再爭斗，而是首尾相銜形成循環。赤龍之力流經青龍之軀變得溫順，青龍之氣經過赤龍之體則更顯鋒銳。

“這是...龍血相生？“凌云子難掩驚訝，“你竟真的做到了...“

蕭晨還未答話，殿外突然傳來急促鐘聲。眾人奔出大殿，只見玄天峰上空出現了一道橫貫東西的赤色裂痕，宛如天空睜開的眼睛。裂痕中隱約可見無數劍山倒懸，正是天劍秘境的景象！

“提前了...“凌云子面色凝重，“月圓之夜尚有三日，為何...“

蕭晨卻感到一陣莫名召喚。秘境裂縫與體內龍血產生共鳴，某種古老意識正透過裂縫注視著他。恍惚間，他聽見父親的聲音在腦海中回響：

“晨兒...鑰匙...鞘...“

“蕭晨！“凌云子突然抓住他的肩膀，“秘境異變必引各方爭奪。在做好準備前，你絕不能...“

話音未落，天際傳來尖銳破空聲。七道黑影自遠方疾馳而來，每人腳下踏著一柄血色長劍。為首之人戴著青銅鬼面，聲音沙啞如金石摩擦：

“赤龍現世，天劍重開。玄天劍宗私藏鑰匙三百年，該物歸原主了！“

“血劍門！“眾長老紛紛拔劍。

鬼面人哈哈大笑，突然拋出一物。那是個漆黑葫蘆，在空中炸開后涌出滔天黑霧。霧中無數冤魂哀嚎，瞬間籠罩半個玄天峰。

“萬魂瘴！快結劍陣！“

混亂中，蕭晨感覺有人塞給他一塊冰涼玉簡。轉頭看去，蘇雨晴正以唇語道：“青冥前輩...等你...“

還未來得及詢問，黑霧中突然探出數條鎖鏈纏住蕭晨四肢。鬼面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蕭公子，門主請你去做客?！?/p>

蕭晨暴喝一聲，暗金龍鱗覆蓋全身。鎖鏈應聲而斷，但更多黑霧涌來。就在視線即將被完全遮蔽時，一道青光破空而至，精準地擊退襲向蕭晨的鎖鏈。

“走！“

青冥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蕭晨只覺后領一緊，整個人被無形力量拽入空間裂縫。最后一瞥中，他看到凌云子正與鬼面人劍光交錯，而天空那道秘境裂縫已擴張到驚人的程度...

再睜眼時，已置身于一座竹廬前。溪水潺潺，月光透過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影子。青冥負手立于石階上，身旁站著個意想不到的人——執法長老莫問天！

“你...“蕭晨本能戒備。

莫問天卻苦笑著撕下臉上面皮，露出另一張滄桑面孔：“三十年不見，少宗主已認不得老仆了?！?/p>

蕭晨如遭雷擊。這張臉他依稀記得——父親身邊的啞仆阿九！當年所有人都以為他隨父親一同失蹤了。

“時間緊迫?！扒嘹ご驍嗟溃疤靹γ鼐程崆伴_啟，說明封印已到極限。你必須在三日內完全掌控雙龍之力，否則...“

“否則如何？“

“否則當你踏入秘境時，體內龍血會立刻被秘境意識同化?！扒嘹烂C道，“屆時你將變成下一個封印載體——就像你父親那樣?！?/p>

竹葉沙沙作響。蕭晨摸向額前劍痕，忽然明白了父親最后留言的含義。鑰匙與鞘...原來自己既是開啟秘境的鑰匙，也可能成為禁錮它的劍鞘。

“我該怎么做？“

青冥與阿九對視一眼，同時出手點向蕭晨眉心。兩股截然不同的劍氣涌入識海，在他眼前展開一幅浩瀚星圖。

“這是...“

“《天劍譜》。“阿九聲音顫抖，“老爺當年從秘境帶出的無上劍訣。唯有修成此訣，才能既開秘境，又不被其反噬?！?/p>

星圖中，無數星辰以特定軌跡運行。蕭晨福至心靈，發現那軌跡與體內雙龍循環如出一轍。更驚人的是，當他把星圖與《青龍劍典》《赤霄劍訣》對照時，三者竟能完美融合！

“原來如此...“蕭晨盤坐在地，任由星圖在腦海中旋轉，“父親留下的功法本就是殘篇，需要三者合一才是完整《天劍譜》！“

青冥欣慰點頭：“悟性不錯?，F在，試著將雙龍之力按照星圖軌跡運行?！?/p>

蕭晨閉目內視。識海中，赤龍與青龍不再爭斗，而是按照玄妙軌跡游動。每完成一個循環，龍魂就凝實一分，而懸浮在中央的那滴精血則逐漸化為人形——赫然是縮小版的蕭晨自己！

當第三十六個循環完成時，蕭晨渾身一震。體內仿佛有某種桎梏被打破，真元流轉速度暴增十倍。皮膚表面的暗金紋路全部隱入體內，只在額前留下那道劍痕，此刻正散發著柔和金光。

“劍脈八重？！“青冥難掩驚訝，“竟在參悟中直接突破！“

蕭晨卻無暇欣喜。隨著修為突破，他感知力大幅提升，清晰察覺到天際那道裂縫中傳來的呼喚。那不是幻覺——秘境深處確實有什么在等待著他。

“我看到了父親...“蕭晨輕聲道，“他被困在秘境核心，周身纏繞著透明鎖鏈...“

阿九突然老淚縱橫：“老爺果然還活著！那些鎖鏈就是封印本體！“

青冥卻面色凝重：“活著，但可能已非本人。三百年封印，足以改變任何人的心智。“

夜風驟急，竹海翻涌如濤。蕭晨望向越來越亮的秘境裂縫，暗下決心。無論父親變成什么樣子，這一次，他絕不會重蹈覆轍。

“三日...“他握緊拳頭，“三日后，我親自踏平天劍秘境！“

遠處山巔，第一縷曙光刺破云層。而秘境裂縫在陽光照射下，竟像活物般收縮了一下，仿佛在回應這份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