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鐵牛顫抖的聲音在山谷里回蕩,問出了馬援朝和老孫頭同樣震撼卻不敢問出口的問題。
建一座工廠!
用別人眼里的廢銅爛鐵,建一座點石成金的工廠!這想法宏大得近乎瘋狂,但因為是王鐵山提出的,竟讓人感到一絲心跳加速的可能!
面對三人震驚、懷疑又帶著狂熱的目光,王鐵山卻笑著搖頭。
“工廠太大了。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們現(xiàn)在一窮二白,根基不穩(wěn),好高騖遠只會摔跟頭。”
這番話非但沒讓眾人失望,反而讓他們更高看王鐵山一眼。這年輕人不僅有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更有腳踏實地的務實精神,這才是成大事的料!
王鐵山?jīng)]再描繪遙遠的藍圖,立刻提出了第一個具體、務實、能馬上見效的項目。
他指著不遠處幾輛只剩底盤和大梁的報廢卡車,對馬援朝說:“馬場長,這幾天我觀察到一個問題。農(nóng)場現(xiàn)在最大的瓶頸,就是運力不足。”
“那幾臺寶貝似的老解放卡車,每次拉貨少,跑得又慢,效率太低。大量農(nóng)產(chǎn)品和物資都因為運力問題積壓在倉庫里,運不出去。”
“所以,我的第一個目標,是利用這些廢棄的鋼板和車軸,重新設計制造一款結(jié)構(gòu)更簡單、承重能力更強的新型掛車!”
他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一字一句道:“我要用我的技術,讓農(nóng)場現(xiàn)有的每輛卡車,都能拉過去兩輛甚至三輛車的貨!把我們的運力,憑空翻一倍!”
這個目標,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不偏不倚,切中了軍墾農(nóng)場發(fā)展的最大痛點!
馬援朝激動地一拍大腿!
“對啊!我怎么就沒想到!運力!運力不足就是卡住農(nóng)場脖子的繩子!”他看著王鐵山,眼里滿是抑制不住的欣賞,“王師傅,你不但是技術專家,還是懂經(jīng)營的好手!好!這項目我批了!我代表農(nóng)場黨委,全力支持你!”
“你需要什么人、什么材料、什么設備,直接跟我說!我就是砸鍋賣鐵,也給你湊齊!”
周鐵牛和老孫頭也被這具體又實際的目標點燃了!修機器只是修修補補。造一臺全新的、能為農(nóng)場帶來巨大效益的掛車,這才是創(chuàng)造!是建設!
“王師傅!算我老周一個!我手底下這幫小子,別的不會,擰螺絲、裝輪子都是一把好手!”
“還有我老孫頭!”老孫頭把胸脯拍得砰砰響,“王師傅,只要你畫出圖紙,別說車軸,就是讓我打個坦克炮塔出來,我老孫也絕不含糊!”
就這樣,一個以王鐵山為核心,機修班長周鐵牛、鍛造好手老孫頭為骨干的頂尖技術團隊,在這片廢鐵堆成的寶山上,正式成型!
王鐵山意氣風發(fā),正要帶領這支凝聚了全場希望的隊伍大干一場時,農(nóng)場的通訊員,一個年輕戰(zhàn)士,騎著自行車飛奔而來。
“報告王師傅!有您的信!縣城寄來的!”
信?
王鐵山心中一動,接了過來。信封上娟秀又略帶稚氣的字跡,正是妹妹王銀貴的。
一股暖流涌上心頭。他小心撕開信封,展開信紙,仔細讀著每一個字。
信的前半部分全是報平安,說家里一切都好。
“哥,你走后我們都好。媽完全習慣了城里生活,還跟樓下的張嫂學會了織毛衣。爸在機械廠后勤處交了幾個新朋友,天天跟人下棋,精神好得很。”
“我也去學校報名了,是縣里最好的第一小學。”
“老師對我很好,我的第一門功課語文,考了全班第一!老師還獎勵了我一朵小紅花。”
讀到這里,王鐵山臉上露出欣慰而驕傲的笑容。家人安好,妹妹好學,這就是他奮斗的最大動力。
然而,當他的目光移到信紙末尾時,那幾行小字讓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眼中的溫柔暖意如同被寒冰凍結(jié),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冰冷刺骨的殺意!
王銀貴在信的末尾,用猶豫又害怕的語氣寫道:
“哥,就是……我總覺得……最近好像有人在學校附近盯著我。有時候放學,我都能感覺有人在后面不遠處跟著我。”
“前兩天,我還看到了上次在縣城供銷社里,欺負蘇曉月姐姐的那個壞人(張大彪)……”
“哥,我有點害怕。”
信紙在王鐵山不自覺用力的大手中被猛地攥緊,捏成一團滿是褶皺的廢紙!
“咔嚓!”
他手邊的幾根鋼筋,竟被他無意識間捏得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彎折聲!
站在一旁的周鐵牛和老孫頭,被王鐵山身上驟然爆發(fā)的冰冷氣勢嚇了一大跳!他們從未見過這個總是云淡風輕的年輕人,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
“王師傅,你……你怎么了?”周鐵牛小心翼翼地問。
王鐵山?jīng)]有回答。
他緩緩松開手,將那團不成樣子的信紙重新展開。那雙黑色的瞳孔里,此刻只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終于明白了。
張愛國那條老狗,在明面上的政治攻勢被他和馬場長聯(lián)手化解之后,并沒有善罷甘休!
他那條該死的瘋狗兒子,已經(jīng)開始用這世上最卑鄙下作的手段,將淬毒的獠牙,伸向了他唯一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