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這一切,最后一絲疑慮在那五十名學員心中煙煙散云消散。
他們看向王鐵山的眼神,已不僅是敬佩與信服,更充滿了如同面對人生引路人般的狂熱崇拜!熱血在年輕的身體里無聲地奔涌。
高副縣長和軍方的錢東海副部長,更是對王鐵山刮目相看。
“好!說得好!共同探討,共同進步!”高副縣長朗聲大笑,走到王鐵山身邊,用力拍他肩膀,“小王同志,你的技術和胸襟都讓人驚嘆!我代表縣委正式宣布,這個技術培訓班一切事務,從現在起,由你王鐵山同志全權負責!任何人、任何單位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
錢東海副部長也難得露出一絲笑容走上前:“王顧問,我代表軍方期待你的表現,別讓我們失望。”
眾目睽睽之下,顏面盡失的李建業,感覺自己如同被扒光衣服站在舞臺中央的小丑,無地自容。他甚至不敢再看王鐵山一眼,低著頭,在一片快意與鄙夷的目光中,狼狽不堪地逃離了車間。
王鐵山知道,明面上的障礙已被徹底掃平。
他轉過身,看向身后那五十雙燃燒著渴望與求知的雙眼,清晰洪亮地鄭重宣布:
“理論課和實驗課,到今天全部結束。”
“從明天起,進入實戰階段!”
“我們的目標——正式生產第一批特種軍用驅動齒輪!”
“你們五個小組就是對手!”
“不管你們是通宵干,還是互相幫,一個月后,哪個小組做出來的合格品最多、最快、質量最好……”
他頓了頓,清晰有力地砸下重錘:
“除了之前說好的五十塊錢和一百斤糧票,我個人再獎勵每人一張永久牌自行車票!外加十尺的卡布票!”
臺下瞬間一片死寂,隨即“嗡”地一聲炸開了鍋。
自行車票!的卡布票!
之前的現金和糧票點燃了**的火苗,這兩樣東西,簡直是兩大桶油當頭潑下!在票證為王的年代,這承諾重逾千金。
整個倉庫沸騰了。
那可是嶄新永久自行車啊!這年代結婚必備的“三大件”之一,有錢難求的身份象征!
而那光滑挺括的卡布料,更是城里姑娘夢寐以求的俏貨。
“王師傅!這話當真?!”刺頭趙大勇激動得臉膛通紅。
“我王鐵山說話,一個唾沫一個坑!”王鐵山斬釘截鐵。
所有人都瘋了!
以林響和趙大勇為首的學員們如同上緊了發條,日夜泡在車間。他們廢寢忘食地鉆研王鐵山傳授的技術要點,互相鉚足了勁拼趕。車間里只剩下金屬的碰撞和粗重的喘息。
車間煥然一新。
然而,王鐵山這里熱火朝天,總工程師李建業在辦公室里卻氣得幾乎砸桌。
他在廠里的面子已經被王鐵山狠狠削去,但他畢竟是經營幾十年的老總工,盤根錯節,黨羽眾多。
雖然阻止不了這軍方和縣委共同拍板的項目,他卻在生產流程上動起了心思,暗中下絆。
他要讓王鐵山明白,在這縣機械廠,他李建業才是真正的土皇帝!
很快,周鐵牛拿著王鐵山簽批的第一張領料單,興沖沖地直奔中心倉庫,去領生產第一批齒輪必需的“45號優質碳素結構鋼”。
可當他把單子遞給那個啤酒肚、油光滿面、一看就是李建業心腹的倉庫主任時,那人正斜靠在藤椅上搖著蒲扇。對方只懶洋洋地瞥了一眼,便兩手一攤,做出極其“惋惜”的樣子:
“哎呦!周師傅,真不巧啊!”倉庫主任拍著大腿,表情假得不能再假。
“冶金局的緊急通知前天剛到,市里重點項目急等鋼材。廠里那批成色最好的45號鋼,連夜就被抽調走了。”
他朝倉庫角落努了努嘴,那兒一堆銹跡斑斑的玩意兒,活像廢品站收來的破爛:“眼下庫房就剩這些邊角料了。你們要嗎?不要的話,只能等下批新料。不過嘛……”他咂了下嘴,“下批料保不齊又給誰截走,我可不敢保。”
這消息不啻迎頭一悶棍,直接卡死了生產計劃的命脈!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了好料,再精的技術也是白搭。
戰場上滾出來的周鐵牛,那暴脾氣一點就著。一聽就明白,準是李建業那老小子背后玩陰的!他當場就要指著主任的鼻子開罵,卻被對方一句“廠里統一調度,有意見找上頭”硬邦邦懟了回來。
周鐵牛氣得渾身哆嗦,卻又無可奈何,只能鐵青著臉沖回車間。
“操!李建業那老王八蛋,背地里使壞水兒!”
消息炸開,剛才還熱火朝天的車間頓時翻了天。學員們個個義憤填膺,罵聲不絕。
一片怒火沖昏頭腦的嚷嚷里,唯獨王鐵山冷靜得出奇。聽完周鐵牛氣沖沖的報告,他臉上不見一絲怒氣,二話沒說,叫上老搭檔就去了那堆滿“廢鐵”的倉庫。
王鐵山徑直走到銹鐵堆前,隨手抄起一塊,踱到墻角的砂輪機邊。
嗞啦——
火星四濺。
他一聲不吭,眼都不眨地盯著那刺啦啦迸射又瞬間熄滅的光點,專注地捕捉它們的形狀、顏色、爆裂的每一絲軌跡。
片刻,他嘴角不易察覺地向上牽動一下,那笑容里藏著深不見底的自信和篤定。他扔下那塊“廢鐵”,拍拍手上的灰,轉身走回車間。
車間里,五十雙眼睛交織著憂慮和憤怒的火焰。王鐵山洪亮的聲音斬開了嘈雜的空氣:
“伙計們!誰規定了好菜,就得用好料?!”
“今兒,我再教大伙兒一手絕活!”
他目光如電,掃過每一張臉,那眼神銳利得讓人心頭一凜:
“我教你們——怎么把一塊沒人瞧得上的生鐵疙瘩,就在咱們這方寸之地,親手錘煉成比45號鋼還要硬、還要好的特種合金!”
話音砸落,整個車間死一樣寂靜。
所有人都被王鐵山這破天荒的話震得魂飛天外!
煉鋼?
那不是電影里才有的場面嗎?不是那種占地幾百畝、大煙囪林立、正兒八經開鋼廠才干的活兒嗎?!
就一個人?在這車間里?煉鋼?!
這……這哪是技術,簡直是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