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心中有些尷尬,畢竟林業隊才是他的正經上司。
猛虎被自己弄死這事兒,卻一直沒顧得上匯報。
此刻看到周亮那張熟悉的臉,他才猛地想起周海明隊長。
這事兒該怎么解釋才好?
他下意識地撓了撓后腦勺,心里琢磨著措辭,臉上卻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腳下步子加快迎了上去。
“亮哥,你怎么也在這兒?”
林陽的聲音帶著點意外,也帶著點見到熟人的親近。
周亮正和八爺院子里的人說著話,聞聲轉過頭,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感慨和探尋的神情。
他微微嘆了口氣,但那雙眼睛很快亮了起來,帶著毫不掩飾的敬佩:
“陽子!我過來就是想找八爺打聽打聽,到底是哪位高人,把那頭禍害人的猛虎給解決了!那可是頭大蟲啊!”
他上下打量著林陽,見他除了臉色稍顯疲憊,精神頭倒足,便接著道:“你也是來請人幫忙的吧?那猛虎出沒的地界,離你們蓮花村最近,威脅最大,是該想想辦法了。”
林陽被問得有點不好意思,嘿嘿一笑,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公社那邊……沒給你們林業隊去個電話?”
“打電話?”周亮一臉茫然,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極其不可思議的事情,眼睛驟然瞪圓了,聲音都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
“陽子……你……你千萬別告訴我,那頭猛虎是你給獵殺的?是不是啊?”
他一步跨到林陽面前,雙手下意識地想抓住林陽的肩膀確認,又猛地想起林陽剛才的話,硬生生停在半空,急切地盯著林陽的眼睛。
林陽笑著點了點頭,語氣盡量顯得平淡:“是啊,亮哥。當時那畜生正撲人,情急之下就沖上去了。”
“槍是響了,那大蟲也倒了,可我也差點交代在那兒,挨了它一爪子,震得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似的,現在動一動還酸疼。”
“我們村長昨天就讓人去公社報信了。我這身上有傷,就沒能親自去林業隊報到。怎么,公社那邊沒知會你們一聲?”
周亮聽完,整個人都激動得有些手足無措。
原本想重重拍林陽肩膀的手,最終只是小心翼翼地在他胳膊上輕輕拍了兩下,連聲道:“好小子!好小子!真有你的!太給我們林業隊長臉了!”
“我估摸著,你們鄉里公社怕是高興得昏了頭,光顧著宣揚打虎英雄了,把這匯報的正事兒給忘了!你是不知道,昨天八爺他……”
周亮壓低了聲音,湊近林陽,把昨天那位南方富商如何看輕八爺,如何擠兌,八爺又如何隱忍不發。
而自己作為隨行保衛人員,雖有心幫腔卻礙于身份不好開口的憋屈事兒,一股腦兒地講了出來。
末了,他臉上滿是揚眉吐氣的暢快:“嘿,你是沒瞧見今天那位大老板的臉色!八爺把猛虎皮子往那兒一擺,他那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這回可真是結結實實打了臉,八爺這分量,人家算是真真切切掂量清楚了!這會兒還在里頭陪著八爺喝酒賠不是呢!”
林陽聽著,嘴角也揚起了笑意:“那家伙狗眼看人低,這回栽八爺手里,不冤!”
“可不是嘛!”周亮深表贊同,隨即又有些惋惜地咂咂嘴,“沒想到你和八爺關系這么近,得了這稀罕物頭一個就想到他。”
“我本還想著,等富商買下后看能不能勻點肉嘗嘗鮮,這下看來是沒戲了,錯過嘍!”
林陽笑道:“機會有的是,指不定啥時候山里又竄出一頭,到時候我……”
他話還沒說完,旁邊一直沒作聲的林大海抬手就在他后腦勺上不輕不重地抽了一巴掌,瞪著眼呵斥道:
“還又竄出一頭?你小子膽兒肥了是吧!這回是那畜生撲到人跟前了,你從背后打黑槍都差點讓它給撲了!”
“要是在深山老林里單獨遇上,就憑你那兩下子,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亮也趕緊收斂了笑容,正色接話道:“林叔說得在理!陽子,這話可不能亂講。那山神爺捕獵靠的就是偷襲,走路悄沒聲兒的。”
“老虎跟貓一個祖宗,你想想貓那躥起來的速度和反應!山里人叫它山神爺,那可不是白叫的。”
“以后再發現蹤跡,第一時間上報,這才是正辦。這次你做得就很好,上面肯定給你記大功!”
“要是知道你不但打死了虎,還是為了救人負的傷,獎狀、獎章肯定少不了!”
“咱們縣林業隊這回也跟著你沾光,去市里開會,腰桿子都能挺得筆直!”
“你是不知道,以前就因為咱們這地界老有野獸傷人,林業隊去開會,回回都是縮在旮旯里挨批,頭都抬不起來!”
林陽沒有進去摻和的意思,更不想和那位富商打交道,便和周亮在外面又聊了一陣。
周亮還特意把自己帶的幾個保衛科的兄弟招呼過來,給林陽和林大海一一介紹認識。
林大海雖話不多,但也是場面人,客氣地點頭應著。
周亮拍著胸脯保證:“林叔,以后我們巡邏要是看到您老在集市上擺攤,一準兒過去捧場,嘗嘗您那拿手的鹵煮。”
這打虎英雄和猛虎現身的消息像長了翅膀,傳得飛快。
這年頭可沒動物園,活老虎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只在年畫和故事里見過,是頂頂稀罕的物件。
不少消息靈通,膽子又大的,紛紛從縣城甚至鄰鄉趕來看熱鬧。
八爺的院子外頭,一時間人頭攢動,議論紛紛。
只可惜,他們看到的猛虎,早已被剝了皮。
雖然外面天寒地凍,零下十幾度,但那富商還是專門吩咐人做了防腐處理。
他壓根沒打算分解,而是要整個兒地運回香江去。
林陽冷眼瞧著,心里門兒清。
這富商十有**是打算把這“山大王”當稀世珍寶,拿去送人情或是充門面了。
熱鬧一直持續到下午,人群才漸漸散去。
周亮也得跟著富商離開了,他是負責全程安保的。
等這波喧囂徹底平息,林陽才邁步進了八爺那間暖烘烘的正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