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主任被林陽拽住,胸膛還在劇烈起伏,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連灌了兩大口涼白開,他才勉強壓下那股邪火,臉上只剩下深深的苦澀。
“唉!是這么回事……”他抹了把臉,嘆息的說道,“昨天,靠山屯丟了兩個人!就是之前被熊瞎子坐死的那個倒霉蛋的……老婆和他十來歲的孩子!莫名其妙就找不著人了!”
“屯里人四處搜,結(jié)果……在他們屯子后頭進山的路上,發(fā)現(xiàn)了老虎的爪子??!還有好幾處猛獸撕咬過的動物殘骸和大量血跡……”
“本來第一反應(yīng)是找縣里的林業(yè)隊幫忙。可林業(yè)隊那邊電話打過去,好像他們自己遇到了更大的麻煩,人手根本抽不開?!?/p>
“電話里也沒說太清楚,只說情況非常嚴峻,讓我們先在屯子周邊找人,別讓事態(tài)擴大?!?/p>
“讓我們先找找可靠的獵人,趕緊上山確認一下,那些爪印到底是不是老虎的,有多大危險……”
“可我……我找了好幾個平時有點能耐的獵人,”劉主任的聲音愈發(fā)艱難,“一聽說是可能有老虎進山找人,二話不說,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都……都給推了!”
他抬起頭,臉上是混雜著羞愧和無奈的赤紅,眼巴巴的看向林陽:
“陽子啊!事情我跟你說了?,F(xiàn)在……現(xiàn)在我這張老臉臊得慌,都沒地方擱了!還有什么臉求你?讓他們靠山屯的人……自己想法子去吧!”
劉主任心里門兒清。
這深山老林的獵人圈子其實不大,都有自己的門道和抱團取暖的規(guī)矩。
林陽在城里賣老虎那回,壓根沒去供銷社或收購站,而是直接找的縣城里鼎鼎大名的“八爺”!
八爺在那個圈子里分量極重。
后來富商給八爺架火上烤那出戲傳得沸沸揚揚,結(jié)果第二天富商就被打臉的事,他也聽聞了。
而那個獵虎的英雄,自然就是林陽。
這中間林陽替八爺化解了難堪,可以說是幫了八爺大忙,結(jié)下了交情。
靠山屯張老根干的這檔子絕戶事,若是在獵人圈子里傳開,那靠山屯的名字就臭大街了!
誰還會去幫一個如此下作,如此不守規(guī)矩的屯子?!
更何況,獵虎本就是九死一生,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活兒。
沒有點情分,沒有點血性,沒有逼上梁山的必要,誰又肯去拼命?!
蓮花村的人聽完劉主任的話,一個個面面相覷,剛剛因為控訴靠山屯而激動的心,像突然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住,提到了嗓子眼,又被狠狠按了回去!
恐懼,如同初冬清晨的寒霧,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林陽之前的那些看似驚人的“猜測”——野豬為何在外圍活動、山里猛獸為何增多、猛虎為何可能下山……
現(xiàn)在,全都和林業(yè)隊的話,靠山屯的災(zāi)禍對上了!
這不再是猜測,是血淋淋的現(xiàn)實!
喜慶的流水席氛圍蕩然無存,空氣中只剩下無聲的沉重和潛伏的恐慌。
劉主任還沉浸在對靠山屯的不滿和林陽無法相助的尷尬中,并未第一時間注意到村民們慘白的臉色和眼中的恐懼。
他看場面冷了下來,苦笑著試圖安慰本村人:
“其實吧……這老虎啊,它是真有靈性,知道趨吉避兇。你們村里頭有陽子這尊真神坐鎮(zhèn),剛打死一只大老虎擺在那兒,就是最明白的警告!”
“它們那些畜生精得很,短時間內(nèi)肯定不敢往你們蓮花村這邊靠?!?/p>
“而且——”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更有說服力,“老虎都有固定的活動地盤,輕易不會互相串門子。你們這兒剛折了一頭,別的老虎聞到風(fēng),自己就先躲遠了。”
“靠山屯那邊……唉,”他無奈地搖搖頭,“現(xiàn)在就讓他們暫時把門窗鎖緊點,晚上別出門,熬幾天吧!”
“等林業(yè)隊那邊騰出手來,肯定會派人過來處理,把這周圍的隱患清理掉……”
劉主任很快帶著一腔憋悶和無奈離開了。
林陽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張臉,看到了深切的憂慮和對他這份守山人職責的全新依賴。
他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溫和卻堅定的笑容,力圖安撫大家:“都別怕。有我守著這片山,只要我在一天,猛虎就休想輕易傷到咱蓮花村一個人!”
他聲音沉穩(wěn)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我會馬上在山上幾個猛獸可能出沒的關(guān)鍵隘口,設(shè)置一些大型陷阱。但必須提醒大伙兒,這些陷阱威力巨大,是專門對付老虎野豬這些大家伙的。人要是掉下去,后果不堪設(shè)想?!?/p>
“所以,最近這段時間,除非萬不得已,千萬別上山!一切等林業(yè)隊的人來處理!”
“另外家里養(yǎng)禽畜的,晚上一定要記得鎖好圈門,免得遭受不必要的損失。”
村民們連連點頭,剛才的恐慌被林陽的保證稍稍驅(qū)散了些。
“放心吧陽子,命是自己的,我們又不傻!”
“現(xiàn)在上山?那不是上趕著給山神爺送點心嗎!”
“陽子啊,你自己上山可更要萬分小心??!那是山神爺?shù)淖T,靈性著呢!”
……
眾人七嘴八舌地表達著關(guān)切,雖然心里面還緊張,但有了主心骨,慌亂的情緒總算暫時穩(wěn)住了些。
一直沉默地坐在主桌的老村長林得??牧丝乃暮禑煷佔?,開口了,聲音帶著憂慮:“陽子啊,這情勢不對。照理說,三天流水席是祖宗傳下來賀喜的規(guī)矩??蛇@老虎的事兒就懸在頭頂……”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語氣帶著一絲歉疚卻又無比堅決:“為了全村老少安全計,叔琢磨著,你這流水席……咱今兒就……就先到這兒吧??。渴逯缹Σ蛔∧愫屯駜骸?/p>
他目光誠懇地看著林陽和李小婉:“等風(fēng)頭徹底過去,老虎隱患解決了,到你和婉兒真正大婚那天,咱再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大擺他個三天!到時候把十里八鄉(xiāng)的親戚都請來!”
“對!對!安全第一!等辦婚禮咱們再好好樂一樂!”
“陽子小婉,喜酒留著婚禮再喝個夠,不急于這一時!”
村民們立刻齊聲贊同。
什么都沒有平安重要。
林陽理解老村長的擔憂,沒有猶豫,朗聲應(yīng)道:“行!我聽叔您的!不過,這野豬都已經(jīng)宰了分好了,肉總不能放回山里喂狼?!?/p>
他指了指案板上、盆里堆積的大塊豬肉,豪氣的說道:“今兒大家來了,就都分一點帶回去!算是我林陽和小婉的一點心意,讓家里老人孩子都沾沾喜氣,暖暖身子!”
最近天氣愈發(fā)冷了,讓大伙兒多點油水御寒,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