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別叫我啥周團長,顯得生分!叫周叔!”
周團長語氣親熱,帶著長者的強硬,“見著你爹,我這當了十幾年兵的兵油子,都得先立正敬個禮再說!”
“這才是咱們隊伍里真正的英雄!真正的硬骨頭!”
他大手再次用力拍著林陽的后背,感慨萬千。
“老子英雄兒好漢,這話說的一點沒錯!瞧瞧你小子這次辦的這事……單槍匹馬摸老窩,報告及時準確,又穩又狠!”
“再看看我們家那個不爭氣的兔崽子……”他無奈地搖著頭,恨鐵不成鋼地低聲嘟囔,“現在估計還賴在被窩里睡大覺呢,提起來我就心口疼!”
軍用吉普帶著咆哮的引擎聲,引領著卡車隊伍,沿著盤山路一路疾馳,速度遠比自行車快了無數倍。
然而,當車隊最終抵達車輛無法繼續前行的山腳開闊地時,真正的考驗才算開始。
林陽從車上跳下,二話不說扛起提前給他準備好的八一杠步槍,接過了帶路的職責,成為了這支精銳隊伍的排頭兵。
這段通往秘密基地的崎嶇山路,林陽熟悉得如同自己家的后院。
濕滑的石階,橫亙的樹根,幾乎不需要辨認方向。
若不是為了照顧周團長這位久未高強度野營拉練的長官,以及其他常年鍛煉但此刻同樣背著沉重裝備,有些吃不消長途急行軍的戰士們。
他自己一個人鉚足了勁跑,估計一個小時出頭就能沖回洞口。
身具的三牛之力,讓他的體能和負重力遠超常人。
饒是如此,三個小時毫不拖泥帶水的急速強行軍下來,隊伍里那些鐵血的漢子們,包括周團長在內,也個個汗流浹背。
棉襖領口敞開,呼哧帶喘,頭上冒著騰騰白氣。
林陽只是額角滲出些薄汗。
他在洞口前一塊突出的巖石上站定,回身望向下方正陸續抵達,稍作休整的隊伍時,氣定神閑,呼吸平穩的模樣,在一片疲憊的氛圍中格外醒目。
“好小子,真行啊!”
周團長扶著腰,深深喘了幾口氣,抹了把臉上的熱汗,看著臉不紅氣不喘,像剛散了個步的林陽,眼中全是毫不掩飾的贊許和驚奇。
“我這把老骨頭一年到頭連隊訓練一場不落,今天差點讓你這山兔子般的步伐給甩丟了!”
“你這身腿腳,是打小被山里的豹子攆出來的,還是跟你爹當年行軍打仗學的真本事?”
林陽咧嘴一笑,帶著點年輕人的羞赧:“周叔,您過獎了。主要是心里著急啊!歸心似箭。”
“想趕緊把你們帶到地方,也好完事回家睡個囫圇覺。這兩天在林子里和地洞底下鉆來鉆去,折騰得夠嗆。”
接下來的清理、勘驗和接管工作緊張而有序地進行著,效率高得驚人。
無關人等,包括大隊長和他那一臉復雜,好奇又疲憊的人馬,都被訓練有素的戰士,禮貌但堅決地請到了遠離核心區域的地方,休息待命。
這支專業隊伍戴著口罩手套,迅速布設警戒,徹底接手了現場,開始了極其嚴格和細致的勘察與記錄。
每一個環節都一絲不茍,超乎想象的嚴謹。
彈道的交匯點被細繩和白粉標記,散落的彈殼型號數量被分門別類記錄。
巖壁上、地面上,每一個彈孔的角度深度被測量拍照。
每一具尸體——包括小鬼子和狼的位置、姿態、特征都被精準測繪和記錄拍照。
武器庫的每門炮、每箱子彈被反復清點編號。
毒氣彈倉庫被重新封鎖,專業人員穿戴防化服在外部設立警告標志。
黃金儲藏點被起出一塊塊稱重拍照造冊登記。
整個要塞的結構圖,被測繪人員快速繪制出來。
甚至那些被小鬼子用粗劣手法,藏在簡易通鋪下,或者地板夾層里的珍貴青銅器,古書畫等文物,也被戴著白手套的戰士小心翼翼起出,逐一登記編號……
空氣里只剩下腳步聲、工具碰撞聲、低沉簡短的指令聲、照相機快門的咔嚓聲,和筆尖劃過紙張的密集沙沙聲。
整個山洞,如同一個巨大而忙碌的手術臺。
整整一個多小時,周團長都神情冷峻嚴肅,親臨現場各個角落指揮監督。
還不時停下來仔細查看幾眼關鍵痕跡,或詢問具體的細節。
直到初步的勘察匯總報告,被兩名腰板挺直的參謀人員呈送到他手中,他才走到一處地勢略高的巖石邊,遠眺整個忙碌的洞穴片刻。
然后低頭,仔細翻閱起那份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和圖表的報告。
看著報告上一條條清晰羅列的戰果和初步推論,特別是最后對林陽個人行動過程,及其關鍵作用的詳細評述認定——
深入虎穴、臨危不亂、上報及時、處置果斷、保全有力。
他那一直緊繃的嘴角,才終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露出了如釋重負又驕傲欣慰的笑意。
報告很厚,寫滿了這次意外的巨大收獲和潛在危險,以及林陽所起的決定性作用。
他大步走到一直在外圍默默等候,幫著看守入口的林陽身邊。
厚厚的報告輕輕卷起握在手里,在林陽肩上用力又親切地捶了一下,帶著長輩看到出色后輩的滿意:
“好小子,好樣的!沒丟咱老班長的臉!干得是真漂亮!這功勞,鐵板釘釘的一等功!”
“要是我老班長林大海知道了,他的兒子這么出息,這么有勇有謀有擔當,給咱們隊伍立了這么大臉,我估計他得高興得好幾天都合不攏嘴!”
周團長的臉上洋溢著暢快的笑意。
林陽被捶得微微晃了一下肩膀,苦笑著搖頭:“周叔,求您了,這個暫時真不能告訴我爹。他現在是既擔心我成天亂跑不著家,又怕我惹出事來傷著自個兒。”
“這事兒要讓他知道我惹了這么大的亂子,還差點跟毒氣彈睡一個洞里,他那火氣一上來……”
林陽做了個夸張的拔腿要跑的姿勢,表情惟妙惟肖。
“就不是笑了,是得抄起門口的扁擔追著我滿村子打!我這趟出來,都是瞞著他悄悄溜出來的,他可不知道。”
“哈哈哈哈……”周團長聞言,再也忍不住,朗聲大笑起來,洪亮的笑聲在空曠的山腹中回蕩。
周圍的戰士們雖然紀律嚴明不敢大聲喧嘩。
但聽了這爺倆充滿生活氣息的對話,想起自家老爹舉著鞋底子追著自己打的熟悉場景,也不由得肩膀聳動,努力憋著笑,嘴角都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