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定神,八爺仔細將金膽重新包好,鄭重地說:“陽子,這東西太稀罕,我一時半會兒真沒法給你估個準價。老實說,咱們這地界兒,怕是有十來年沒聽說過有人能搞到這東西了。”
“這樣,熊膽我先替你保管處理,容我幾天工夫,看看門路,務必給你賣個好價錢,絕不能糟蹋了這寶物。”
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微微向前沖了半步,壓低聲音在林陽耳邊說道:“原先那些來找門路的,像南邊來的那個富商,是能收,但他也是轉手倒騰、低買高賣的主兒。”
“咱們以前是沒轍兒,只能老老實實賣給他賺點辛苦錢。可眼下……”
他眼神銳利起來,發出一聲冷笑,咬牙道:
“有更好的路子就得試試!我聽供銷社王主任說,上面正緊鑼密鼓地想辦法創外匯,什么都缺,尤其是這種頂尖的藥材原料。”
“拿這人熊金膽去給上面聯系的人制藥換大鼻子,那貢獻可比賣給那個倒爺大多了。”
“重點是,八爺我也能用這個當個敲門磚,疏通疏通更高一點的關系。”
“你放心,這錢,絕對只多不少。現如今,那些天南海北倒騰山貨皮子的二道販子,不少都聞著味兒摸到咱們這邊來了。”
“為啥?還不是盯著咱山里這點子好東西!可真正有能耐搞到硬貨的老手,是一年比一年少嘍!”
林陽心領神會,點頭道:“八爺安排就是,這事兒您比我懂行。”
兩人又就眼下收貨的行情,以及那些行商的背景、路數聊了一陣兒,林陽便起身告辭了。
他重新騎上二八大杠,帶著李小婉直奔供銷社。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如今的經濟確實越來越好了。
盡管改革的春風,還沒完全推進小縣城,但必須得承認,供銷社貨架上的物資,確實比前兩年豐富了不少。
琳瑯滿目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繚亂。
林陽目標明確,開口就要了沉甸甸的十斤新棉花,又利落地指了幾幅最厚實的粗布,和一包亮晶晶的針線。
這架勢,看得旁邊的李小婉心里直跳,忍不住輕輕拽了拽林陽的袖子,小聲的說道:
“林哥,這……這也太貴重了吧?扯兩幅布意思意思就行,十斤棉花,得花多少票錢……”
她小臉微紅,聲音透著心疼。
林陽側過臉,嘴角噙著一絲笑意,低聲卻篤定地說:“小婉,心疼了?記不記得路上我答應過你啥?去大舅家,就得給你還有你老李家掙回面子。”
“這會兒摳摳搜搜的,不是打我這個外孫女婿自個兒的臉嗎?!放心,這錢花得值!再說你男人我又不差錢。”
他眼神溫和而堅定。
李小婉望著他,心頭那點不安瞬間被一股暖流沖散,咬著下唇點點頭,臉上飛起紅霞,心里甜滋滋的,小聲應了句:“嗯,都聽你的。”
付完錢,林陽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簇新的工業券,和厚厚一沓各種票證數著,店員仔細核對一番,開始麻利地打包棉花布匹。
如今,在供銷社買東西,還是講究這些。
尤其是棉花布匹之類的,沒有票證,有時候就算拿著現金,人家也懶得理你。
林陽目光掃過旁邊的副食品柜臺,突然想起什么,又開口道:“同志,再勞煩,水果糖兩斤,大白兔奶糖兩斤,再稱三斤瓜子。另外再拿兩罐雪梨罐頭和兩罐黃桃罐頭。”
這些在村里可是孩子們眼里了不得的稀罕物。
至于水果罐頭,自然是孝敬老人的。
盡管是媳婦兒大舅家的表哥結婚過去幫忙,但對于李小婉而言,也算是走人戶。
這樣帶上禮物過去,禮數也足,又有面子。
李小婉聞言更是一驚:“林哥,這……這也太多了吧?得多少錢和票……”
瓜子倒是沒啥,可是兩斤奶糖,兩斤水果糖,再加四罐水果罐頭,這也太夸張了!
有錢也不是這么糟踐的。
林陽笑著解釋,聲音沉穩:“大舅家人多,除了新人,底下不是還有幾個半大的小子丫頭片子?給他們帶點零嘴甜甜嘴,熱鬧熱鬧。”
“另外,你姥姥姥爺都還健在,更不能失了禮數。這罐頭是專門孝敬他們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售貨員羨慕的目光之中,把那兩大包花花綠綠的水果糖,兩大包印著可愛藍兔的大白兔奶糖,一大包炒得噴香的瓜子,以及四罐油光水滑的水果罐頭塞到棉花包上面。
“這個你拿好,罐頭給姥姥姥爺,糖和瓜子讓孩子們分著吃,也省得他們圍著你這個漂亮姐姐問東問西。”
“對了,你自己也揣一些在兜里,趕工的時候也能解解饞。尤其是大白兔奶糖,餓了嚼兩顆頂頂,方便。”
一番話既體貼又帶著點打趣,讓李小婉心里更添了幾分暖意。
看到旁邊的女售貨員,也是滿臉羨慕。
村里人像林陽這么大方的,而且還是對自家媳婦兒如此體貼入微,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李小婉也自然注意到了女售貨員看林陽的眼神,頓時一陣緊張。
原本想說的話,自然也就堵在了嘴里,順從的點了點頭,只想趕緊拉著林陽走人。
十斤蓬松的棉花團體積著實不小,加上沉甸甸的糖果瓜子水果罐頭,在后座綁得高高鼓起,像座移動的小山包。
林陽讓李小婉側坐在自行車前梁上,兩人一路說說笑笑,沐浴著金紅色的夕陽余暉,趕在天色擦黑,村落里炊煙裊裊飯菜飄香的時候,到了她大舅家門口。
車剛停穩在土坯院墻外,還沒來得及支好,林陽本想跟著進去打個招呼認個門,畢竟禮都到了。
誰知李小婉就像只受驚的小兔子,懷里抱著那大份沉甸甸的禮物,紅著臉急急把他往外推:“林哥,你……你快回吧!里頭人多著呢!我舅媽姨還有幾個表姐堂姐都在幫忙。”
她踮起腳,壓低聲音急急地說,生怕晚了一步林陽就被那群熱情過頭的長輩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