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婉頂著眾人震撼的目光,把四罐罐頭小心地拿出來,聲音里帶著一絲自豪和溫軟:
“大舅,這四罐雪梨和黃桃罐頭,是林陽特意孝敬姥爺姥姥的。其他的當零嘴兒,大家都嘗嘗鮮!”
王鐵柱張著嘴,看看那堆積的物資,再瞅瞅外甥女,腦子里只剩下一片嗡嗡聲。
什么愁云慘霧,全都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一個念頭。
林陽這孩子……這份禮,太重了!
重得他一時半會兒都回不過神!
就在這時,里屋門簾被掀開。
李小婉的姥姥,拄著拐先一步出來。
姥爺王老蔫,一個精瘦干巴臉上溝壑縱橫,但眼神矍鑠的老頭,踱著步子緊隨其后。
老兩口也被外面的動靜驚動了。
“吵吵啥呢?鐵柱?”
姥姥先開口,目光隨即也被地上的小山,和那刺眼的大白兔水果罐頭牢牢吸引。
王鐵柱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激動得語無倫次:
“爹!娘!你們快看!小婉……小婉和林陽那孩子給……給送來了!十斤棉花!新厚布!還有……還有這……這……”
李小婉連忙把那四罐罐頭,捧到姥爺姥姥面前:“姥爺,姥姥,這是林陽專門買給二老的,說讓你們甜甜嘴。”
王老蔫那雙看慣歲月滄桑的眼睛,在觸及那嶄新反光的罐頭玻璃瓶,特別是看到那標簽上誘人的雪梨黃桃字樣時,也不禁流露出極大的驚訝和動容。
這年頭物資匱乏,水果罐頭放在農村里,可是絕對的稀罕物件。
沒想到還能有外孫女婿孝敬這個?
他枯瘦的手指有些發顫,小心翼翼地接過一個黃桃罐頭,輕輕摩挲著冰涼光滑的玻璃瓶身,像是確認這不是夢。
他看著李小婉,喉頭滾動了一下,聲音都有些發澀:“林陽……買的?那孩子有心了……真是有心了!”
“姥爺,姥姥!”李小婉甜甜地叫了一聲。
姥姥早已是笑得滿臉褶子堆起:“好孩子,林陽是個好的!你們倆都好啊!”
看著地上的糖,她又心疼又歡喜:“哎喲,咋買這么多金貴東西,孩子破費太多了……”
“好!好哇!”王老蔫猛地一拍大腿,聲音不高,卻帶著一家之主的果斷。
他環視一周,激動的親戚和眼巴巴的孩子們,目光尤其在那成堆的糖果上停留片刻,朗聲道:
“鐵柱,新棉花有了,大喜事不愁了!林陽這孩子解了我們燃眉之急,還孝敬我們兩個老家伙罐頭!這是天大的喜氣!”
“開!鐵柱媳婦兒,把刀拿來,把這雪梨和黃桃罐頭一樣開一罐!大家伙兒都嘗嘗!也算提前給小輩們添添喜氣!”
“那奶糖水果糖還有瓜子,拿一部分出來,現在就給小的們分分!高興高興!”
姥爺這話一錘定音。
“噢——爺爺萬歲!”
“有糖吃咯!”
“還有罐頭!”
……
孩子們頓時爆發出震天的歡呼,小臉激動得通紅。
王鐵柱媳婦兒也喜滋滋地去拿工具,手腳麻利地開罐頭。
一時間,屋里愁苦的氣氛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彌漫開來的甜香,和難以言喻的驚喜與興奮。
兩斤多奶糖、兩斤多水果糖三斤脆香的瓜子,簡直是孩子們夢想中的寶藏。
加上姥爺拍板開的兩罐頂級稀罕物水果罐頭……
這小院的氣氛瞬間從愁云慘淡,變成了過年過節般的喧騰喜悅!
孩子們迫不及待地伸出尚沾著泥土,卻毫不妨礙其熱情的小手,急吼吼卻也不敢爭搶,小心翼翼地接過分發下來的,那白生生印著藍兔的奶糖和紅紅綠綠的水果硬糖。
糖果一到手,立刻剝開一顆塞進嘴里,眼睛滿足地瞇成縫。
大人們則捧著分到的小碗小碟,如同捧著寶貝,接住那晶瑩香甜幾乎化為甜水的雪梨片黃桃塊和珍貴的糖水。
王鐵柱的媳婦兒仔細地用筷子夾著,分到大家碗里。
姥姥咬一口那浸潤著糖水的冰涼果肉,甜得瞇起了眼,嘴里更是一個勁兒地念叨林陽這孩子真是大方懂得孝順,自家女兒這女婿挑得好。
屋里充滿了咯吱咯吱嚼糖的脆響,嘖嘖的贊嘆,以及含混不清的對林陽的夸贊聲。
李小婉看著眼前這其樂融融充滿感激的場面,聽著大家對林陽的稱贊,心里的甜蜜和自豪簡直要滿溢出來。
林大哥說的果然沒錯,這些錢花的值,給她和他們老李家賺足了面子!
然而,這棉花和糖果帶來的巨大驚喜勁兒還沒完全過去,院門就被砰地一聲撞開。
一個五大三粗臉大脖子粗的身影,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正是村里唯一的屠夫王老憨。
他此刻滿頭大汗,臉膛漲得紫紅,喘著粗氣,像陣風似的直奔王鐵柱而來。
“鐵柱!禍事了!出大麻煩了!”王老憨的聲音洪亮,卻掩飾不住地發抖,瞬間壓下了院里的喜慶氣氛。
“咋了?!”
王鐵柱剛松快不到片刻的心猛地又懸了起來,嗓子眼發緊,差點沒把李小婉剛才塞在他嘴里的那顆珍貴的大白兔奶糖一口咽下去,手里捧著的盛了半塊黃桃幾滴糖水的罐頭碗都猛地一抖,險些沒端穩撒了去。
他趕緊拉著王老憨往旁邊人少處挪了挪。
王老憨狠狠抹了把額頭的汗珠,壓低聲音,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豬……豬病了啊!殺不得了。那肉……肉恐怕也吃不得了!”
“啥?!”王鐵柱像被雷劈中,愣在當場,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眼前一陣發黑。
周圍豎起耳朵的親戚們也面面相覷,臉上血色褪盡。
才剛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更大的麻煩又來了?
一股陰云瞬間籠罩在所有人的頭頂。
王老憨瞧眾人臉色煞白,急得連連擺手,聲音壓得更低,帶著哀求:“都是村里自己人,千萬……千萬甭往外瞎傳。我干了半輩子宰豬的行當,一眼就能瞅準,那豬崴子不對勁兒。大麻煩來了!”
他緩了口氣,臉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動著,繼續急急說道:“咱大隊就留著兩頭,預備年下殺豬菜的壯豬。”
“前兩天肉聯廠來人做工作,價給得比年底還高一毛五,上頭又號召,大伙兒一合計,就給貢獻出去了。”
“當時還琢磨是好事兒……可今兒我才得著準信,出大漏子了!縣里那個大養豬場炸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