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奶奶個腿兒的趙老太爺!你他媽算個什么勾八玩意?穿個祖傳的破皮襖就當自己是老狐貍了?”
“我們這幫老棺材瓤子還沒爛透,骨頭還硬著呢!欺負到我們老兄弟的后輩娃娃頭上來了?你特么是不是活膩歪了想喂山牲口?”
嘩啦!簌簌!
隨著話音落下,只見七八個身影,猛然從旁邊的厚厚積雪堆里站起。
積雪撲簌簌地從他們灰白色的頭發,花白的胡茬,以及那件件洗得發白,沾染著泥土雪塊的老羊皮襖上抖落下來。
領頭的正是八爺!
他走路時那條受過傷的腿微微有些瘸,但此刻他如同一根雪亮的標槍一般站得筆直。
那破羊皮帽子下露出的半張臉宛如刀削斧劈。
一雙老眼精光四射,氣勢如山岳壓頂,竟比那剛被抬下去的猛虎還要兇悍!
他身后那七八個老伙計,年紀都不輕了,頭發胡子都花白了,有的腰背微駝,有的臉上帶著深深淺淺的疤。
但此刻,他們每個人都挺直了脊梁,仿佛回到了年輕時的獵場。
眼神兇狠銳利,沒有絲毫渾濁,像一群被激怒的老狼,目光如刀,死死釘在趙老太爺和那十幾個趙家屯人的身上!
“八爺……”
趙解放猛地看到八爺他們從雪里站起來,眼淚“唰”地就涌了出來。
巨大的委屈、憋悶和驟然看見依靠的激動交織在一起,讓他心口像被錘子砸中,喉嚨堵得一個字也喊不出來。
只能發出嘶啞的嗚咽,嘴唇哆嗦著,淚水在凍得發紅的臉上沖出兩道冰痕。
八爺根本看都沒看他,那燃燒著怒火的目光掃了趙家屯那些人一眼,徑直大步走向臉色瞬間煞白的趙老太爺。
啪!
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山林里炸開。
八爺走到近前,毫不含糊,揚起粗糙的大手,對著趙老太爺那張干癟的老臉就是一個兇狠的大耳刮子。
打得趙老太爺“哎呦”一聲,趔趄著倒退好幾步,要不是后面人扶住,差點栽進雪窩里,那張老臉上立刻浮起清晰的五指紅印。
“老子不管你那些狗屁倒灶、上不得臺面的腌臜心思!”
八爺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像是淬了冰的鋼釘,砸進每個人的耳朵里。
“老子的兄弟沒了!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折在了山里!老子就得弄清楚!”
“現在老子弄明白了,也替我那兄弟報了仇!趙老蔫兒那條老狗,就是老子親手套住,丟進豺狗窩里,看著它變成一堆渣滓的!”
八爺說著,目光如電,逐一掃過那些噤若寒蟬的趙家屯人:“你們!有一個算一個,耳朵都給老子豎好了!誰要是敢把這事捅出去半點風聲……”
他頓了頓,那森冷的目光如同實質。
“不管是不是你捅出去的!老子回頭就把你們全家老少,連條看門狗都不放過,通通綁來這老林子深處!”
八爺猛地指向周圍蒼茫的雪林,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子瘋狂和決絕:“弄死你們全家!用你們幾十條狗命,祭奠我那死去的兄弟!老子這條老命六十多了,活夠本了!”
“換你們幾十條命?太他媽值了!老子敢認!大不了下去見了閻王爺,老子再慢慢跟他們掰扯!”
隨著他的怒吼,身后那幾個老獵戶也齊齊發出一聲低吼,仿佛沉睡的老虎蘇醒,嘩啦一聲,動作迅捷而整齊地端起了手中的槍。
赫然是幾桿保養得锃亮的老式三八大蓋!
黑洞洞的槍口閃爍著金屬特有的寒光,齊齊指向趙家屯的人群。
其中一個眉骨上有道深深刀疤的老漢更是嘶聲大吼:
“八爺!這事兒算兄弟一個!當年打小鬼子,老趙在山里豁出命替我擋過那顆穿林彈!現在你替他出頭,就是替我出頭!”
“收拾這群只會在背后捅自己人刀子的慫包,費不了老子一顆真子彈!老子他媽拿刺刀都能挑了!”
他赤紅著眼,聲音里全是殺伐氣,仿佛回到了硝煙彌漫的歲月。
這陣仗,七八個活了大半輩子,在刀口舔血半生的老炮頭,七八桿黑洞洞閃著寒光的老槍!
再加上八爺那不要命般同歸于盡般的威脅!
趙家屯那十幾個人,包括之前跟著鼓噪的幾人,瞬間魂飛魄散。
有幾個心理素質差的,腿肚子一軟,一屁股就癱坐在雪地里,褲襠里濕了一片。
更多的人,臉色慘白如紙,篩糠似的抖起來,牙齒上下磕碰。
終于有人繃不住了,撲通一聲帶頭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聲音帶著哭腔:
“八……八爺!八爺饒命啊!不關俺的事啊!都是……都是老太爺逼俺們來的!是他……是他想圖謀那老棒槌!俺們……俺們哪敢害老趙叔啊!”
他涕淚橫流,指向同樣抖如篩糠的趙老太爺。
有一個帶頭,其余人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撲通撲通跪下一大片,爭先恐后地把頭磕在雪地里。
“是是是!都是老太爺的主意!”
“八爺明鑒啊!老趙叔生前沒少幫襯俺們,咱們每一家都欠著他的恩情……”
“俺們不敢說!一個字都不敢說啊!求八爺饒命!八爺饒命啊……”
眨眼間,雪地里跪倒了黑壓壓一片,只剩下一個孤零零,臉色死灰,幾乎站立不住的趙老太爺。
這幾年他在村里仗著輩分最高,作威作福慣了,什么事都得以他為尊,借機為自家撈盡好處。
村里人早就怨聲載道,只是敢怒不敢言。
此刻大難臨頭,誰還愿意替他擋槍?
八爺冰冷俾倪的目光最終落回趙老太爺那張由青轉白,布滿恐懼的老臉上,什么話也沒說,甚至連嘴角都沒動一下。
但那眼神里蘊含的冰冷、鄙夷和毫不掩飾的殺意,比任何言語都更具壓迫力。
僅僅這一個眼神,就讓趙老太爺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全身汗毛倒豎,骨頭縫都在透風發冷。
“八……八爺!”
趙老太爺喉嚨里像塞了棉花,艱難地擠出幾個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對……對不起!是老朽……老朽被豬油蒙了心!貪……貪念!老朽錯了!”
“回去……回去老朽立刻告知全村,趙老蔫兒……也進山打獵,遭了獸害,骨頭渣子……都被野物嚼光了……下落不明,死不見尸……”
八爺冷哼一聲,鼻孔里噴出一股白氣,帶著極度的輕蔑:“哼!舌頭長你臉上,嘴在你身上,你愛咋說咋說。”
他目光轉向跪在地上那些瑟瑟發抖的腦袋,聲音驟然轉厲:
“但老子今兒把話撂這兒!這事兒但凡泄露一絲風聲出去,不管是不是你們干的,老子只認準你們今天這十幾個人頭!”
“有一個算一個,不但弄死你們,連你們家里的耗子洞,老子都給它拿滾水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