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桀諾在醫(yī)院里呆了一周,便辦了退院手續(xù)。
這一周里,我們近乎不間斷的在房間里修煉纏,修煉的過程就是我在我的床上盤腿坐著,他在他的床上盤腿坐著,我們閉目好幾個小時,然后他大汗淋漓的停止,看我一眼發(fā)現(xiàn)我還在練,忿忿的喘口氣繼續(xù)。
我偶爾還會聽到他因為輸給我而咬牙道,“可惡!”
對我來說,用纏比任氣流出要輕松一些,但這放松是與“不那么累”作對比,而且我有意識的使用纏后才發(fā)現(xiàn)念沒我想象得容易,隔三差五就會因為氣漏出來而昏睡過去。
我問門庫這是什么情況,為什么我睡著后反而更天才。
門庫說,“應該是你的身體本能比你自己的意識更厲害?!?/p>
我:“?”
桀諾:“什么意思?”
門庫:“你有過這種情況嗎,就是把身體交給本能去控制,反而會更靈敏厲害一些。”
我驚異的睜大眼睛。
桀諾一看就知道門庫說對了。
桀諾:“什么時候?”
我:“獵考被258號追殺時,和被安東爾放出的念攻擊時。”
就是我說的,越緊張刺激,我的動作反而會越來越迅速精準,那是因為我的思考已經(jīng)不足以應對危險,反而可能會限制妨礙我,一切全憑瞬間爆發(fā)的本能。
桀諾:“……簡直像野獸一樣?!?/p>
門庫:“那就解釋得通了,你天生根骨強勁,這么獨特的強大的氣是你的身體自帶的,身體比你自己更熟悉該怎么掌控它,換言之,你在清醒時修煉它或許會比常人困難?!?/p>
我:“……”
我抱頭哀嚎一聲,“可惡!”
桀諾:=w=
門庫說:“真奇怪啊,一般人都是意識鍛煉身體,甚至有身體跟不上意識的情況,像桀諾就是,他的肢體一看便是日以繼夜刻苦磨煉出來的,而你卻是意識跟不上身體?!?/p>
我閉嘴了。
桀諾也稀奇的說,“你到底是什么體質(zhì)啊……”
我覺得我像是本該在殘酷叢林里生長,卻被放在安逸的籠子里消磨一樣。
出院前一天晚上,桀諾穿戴好,出門之前瀟灑的跟我擺手,“我三個小時后就回來。”
我猜測他是去完成那個沒完成的工作了。
然后我們坐飛行船去了隔壁市,整體比獵考城市繁華了三個檔次,桀諾訂了唯一一間總統(tǒng)套房,說這才是適合我們修煉的環(huán)境,醫(yī)院里人又多又吵還常有護士尋房,很耽誤我們集中精力。
順帶一提,我問過桀諾他訂了多久,他說先住半個月,不行再換,可我悄悄問前臺,桀諾一口氣訂了三個月,包含服務費餐費一共是一億六千萬戒尼。
我:“……”
我震驚了。
桀諾沒叫酒店經(jīng)理跟著,我們兩個自己乘了電梯去頂層,開門后我便看見了絕對觀景視野的豪華大平層,我很沒出息的在屋子里左看右看,桀諾把包一丟便躺在了床上,我沖進了衛(wèi)生間,驚愕的發(fā)現(xiàn)浴室竟然起碼有六十平。
我說:“這要是打掃起來要花多少時間啊……”
桀諾:“……為什么你第一反應是清潔問題啊,跟著我走怎么可能讓你動手?!?/p>
他的發(fā)言很有霸總風味,我微妙的看著他,桀諾臭屁道,“還不快感謝我!”
我真誠道,“謝謝慷慨的桀諾大人~”
桀諾:“哈哈哈哈哈哈~!”
沒有提前預訂的門庫一個人被留在了該酒店的基礎單人間,他對桀諾說,“鋪張!浪費!”
我很贊同他。
桀諾只用一個詞回應:“實力。”
我很贊同桀諾。
門庫:“……”
門庫:“可惡啊?!?/p>
我們一路上吵吵鬧鬧,我說,“師傅你不是獵人嗎?應該會有很多錢吧?!?/p>
門庫:“雖然我掙得還算可以吧……但花得也不少,上個月剛剛賭空了家底,所以才接了指導你們的委托?!?/p>
“賭?”
桀諾一臉一定要遠離他的表情,“賽麗,這家伙的運氣超級背的,不要跟他呆在一起?!?/p>
我覺得獵人這個職業(yè)果然有趣,有一夜暴富又一夜清零卻滿不在乎的人。他的態(tài)度非常瀟灑。
我們?nèi)胱【频甑耐砩铣鋈コ粤艘活D,回去時我去了網(wǎng)吧登錄獵人網(wǎng)站,想看看我的懸賞怎么樣了,門庫也在這時知曉了“我是個復仇者”這件事。
一本正經(jīng)的介紹我是個復仇者有種詭異的尷尬,但是門庫的表情當即就變了,桀諾也低著眸,氣壓沉寂下來。
我神色如常的跟他們講了我在獵人網(wǎng)站上做了什么,門庫眸里的詫異漸漸變?yōu)樾奶?,隨后是明顯的哀戚之意,就好像在場除我之外的人都在為我感到悲傷。
“賽麗……”門庫生硬道,“我知道了,我會幫你留意的,我正好也有在黑/幫工作的朋友。”
那太好了。
不過我剛才的話里并沒有讓他幫忙,但是算了,朋友的話是會主動助力的吧。我也并沒有提及黑/幫,門庫這么說,應該是出于他的經(jīng)驗和職業(yè)敏銳度。
我們?yōu)g覽了我的尋人/情報懸賞貼,沒有什么動靜,大概根據(jù)我的情報進行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我也是剛剛才得知門庫的財務狀況,我設置的于普通人而言很高的金額大概率不足以撼動高水平獵人,而且我還是匿名發(fā)的,推送率低了一個等級。獵人協(xié)會目前有五百三十位獵人,各有各的追求,我的訴求也不過是“尋找一位故友”,如果直白的說是在尋找殺父仇人,情況應該會有所不同,但太冒險。
我把帖子刪了,一直掛著最后只會變成棺材貼。
桀諾這時才得知了我的復仇事件一角,他之前大概以為我的仇人像是“逃逸的肇事司機”“逃逸的殺人犯”這種類型吧,左右不過普通人之間的糾紛,但是如果牽扯上黑手黨,就意味著我要走的路很危險。
我說,“是不是黑手黨還不確定?!?/p>
雖然特意請動揍敵客的人的地位和黑手黨也無差。
桀諾:“真的不用我?guī)兔??我家也是有自己的情報網(wǎng)的?!?/p>
他涼涼瞥了一眼門庫,“而且,為什么這家伙說要幫你你就同意了?”
我和他打字謎,“師傅說的是幫我留意,而不是出動大量人力去尋,桀諾你的話……”我靜靜盯著他,“會欠家里人人情吧,他們又要跟你討價還價讓你聽他們的命令了?!?/p>
桀諾:“……”
他像是完全沒想到我會這么說,表情有些怔然,隨后凝視著我露出了一個輕不可查的微笑。
門庫沒聽懂,“???什么?”
桀諾心情大好,“沒你什么事了~聽不懂也不怪你?!?/p>
門庫:“……”
門庫搭上我的肩,“雖然這么說可能沒什么用吧,賽麗……但現(xiàn)階段不知道目標反而能讓你專心變強,念的修行是很需要專注度的,暫時忘記…那些吧……”
說完,他好像有些懊惱自己笨拙的措辭。
我贊同他的話,沒多說什么。
沒想到門庫卻似乎很驚訝我這么聽勸,皺著眉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我拿著手中的宣傳單說,“據(jù)說這邊的商業(yè)街有不夜城的稱號,就離我們兩公里,趁現(xiàn)在,我們?nèi)ス涔浒伞!?/p>
說著我率先邁步。
他們落后了我?guī)讉€身位,我突然聽到桀諾對門庫說,“你有點兒太多管閑事了,門庫?!?/p>
話音并不大,不算特意壓低,也不像警告和威脅,但的確聽上去不怎么客氣。
門庫:“……”
他的沉默相對他的性格就是一種回應,桀諾留下一句轉(zhuǎn)身便跟上了我,“說著什么讓她忘記那些,可真是風涼話啊……”
“……”
在商業(yè)街時我們散開了,門庫去買煙,我和桀諾去逛街,桀諾吐槽著,“讓身上充滿難聞的煙味真的是專業(yè)獵人該做的事嗎?”
我耿直道:“那不是殺手做的事嗎?”
桀諾撇了下嘴,“我還以為獵人都是些精明的高手,”
我:“門庫是高手哇~”
桀諾:“……”
桀諾皺著眉瞅我:“你這人啊,為什么要跟我唱反調(diào)?!?/p>
我:“?桀諾,你不喜歡門庫嗎?”
桀諾比我還疑惑,“我為什么要喜歡他?”
他伸出手指叭叭的說出了門庫的一連串缺點,“人又老又不正經(jīng)還動手動腳一副管教我們的大人嘴臉,但是他本人除了比我們更早接觸念能力外,根本沒什么值得我敬佩的優(yōu)點,還有好賭的毛病,好賭的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說完他還蛐蛐我就這么輕易的拜師了。
我說:“門庫不老吧~三十多歲而已。”
桀諾睜圓眼睛,“三十多歲還不是大叔嗎?我們才十幾歲而已!”
有道理。
頓了一下,我說,“桀諾,你的眼光好高啊……”
桀諾歪頭,“什么?”
我好像才意識到,也就是此刻才反應過來,桀諾的交友準則在某種意義上很苛刻,我是在獵考時被他主動搭訕的,那個環(huán)境和契機,以及我的某些特點,能夠讓桀諾覺得我有趣,我一直以為他只是隨便找人解悶罷了,而實際上——桀諾是從不會主動和人接觸的類型。
絕大部分人都不和他處在一個世界,一個層級,他看人時第一反應是評價他的實力,審視其資格,然后是年齡,性格,處事方式,所屬陣營。
想通這點后我詫異了很久,然后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語,“原來是這樣……”
桀諾疑惑的湊近我眼前,“賽麗?賽麗?你在想什么啊……?”
我盯著他那張在我面前格外生動的臉。
怪不得,他對我和對門庫的態(tài)度兩模兩樣。我還一直覺得他對我的熱情好像高了一些。
桀諾耷下眼角,不滿道,“你在走什么神???”
我戳了下他的額頭,他果然飛快直起了腰,我面不改色的踏步和他同行,帶些自戀模樣臭屁道,“夾在你們中間我很為難?!?/p>
桀諾:“???…???”
我說:“一個是我剛認的師傅,一個是和我一起修行的朋友,你們要是吵起來我該幫誰呢?”
桀諾:“誰會和他吵架啊,當我是小孩兒嗎?還有,你這家伙再說一遍剛剛的話?!?/p>
我拖長音調(diào),“你們要是吵起來我該幫誰呢——”
我把他們之間的敵對矛盾軟化為了幼稚的吵架。桀諾上鉤了。
我知道的,我很幽默。
桀諾亮起手刀來戳我的腰,“二選一竟然猶豫了,竟然還猶豫了!”
我嘻嘻哈哈的躲,逐漸加快腳步混進人群里亂竄,桀諾跟在我身后追,此時的不夜城簡直人滿為患,桀諾和我都沒有身高優(yōu)勢,我們之間的追逐戰(zhàn)逐漸被拉開距離,好幾次我都看不見桀諾的身影,那么同理,他也看不到我,只能聽聲辨位,我特意壓下腳步閉上了嘴,躲到了一個攤位之后,攤位的老奶奶和藹的笑著,大概只覺得我是一個愛玩的孩子。
我透過熙攘的人影,再次在人群里看到桀諾時,發(fā)現(xiàn)他的表情逐漸不對勁起來。
他混亂的扭頭找著我,神色染上了幾分焦急和不耐,似乎還有些不甘,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竟然原地停下了,隨后便因為人流太急被人撞了一下,那個人很不善的罵了一句,“小兔崽子東張西望什么,看路?。 ?/p>
桀諾抬起了頭。
他的眼神讓口出惡言的男人一驚,色厲內(nèi)荏道,“下…下次可不會這么輕易放過你!”
我意識到玩笑開始對桀諾而言變得過分了。
所以我加快步子擠了過去,并在身后一把拽住了桀諾繃緊的小臂。
“抓到了?!?/p>
我的口吻就像還在進行捉迷藏游戲。
桀諾轉(zhuǎn)過頭,他的神情不是我預想中的氣急敗壞,而是怔愣。
我:“……”
我說:“你又沒發(fā)現(xiàn)我,桀諾??磥砦译[匿氣息的技術真的不錯?!?/p>
桀諾:“……”
我繼續(xù)說,“如果學會了念的技巧圓,一切都會輕松得多了吧?!?/p>
桀諾抿起了唇。
我拉著他的手臂往前走去,這一回不會走散了,“哈哈哈回去后就好好跟著門庫學習吧,他雖然看上去不靠譜,但是在教我們一事上還是很上心的嘛~~”
過了兩秒,桀諾才說,“你剛才躲到哪里去了?”
我:“老奶奶的手工攤,喏~”
我亮出了剛剛買的編織繩手鏈,“編得很漂亮對吧,只賣200戒尼,沒有任何珍貴的寶石,還這么便宜,你應該看不上?!?/p>
桀諾:“……”
桀諾:“誰說我看不上了,我也要?!?/p>
我:“……”
我:“那我們倒回去再買一個?”
***
當天晚上我們十一點多才會和。
我買了一些必備的衛(wèi)生用品,大包小包的提溜著,門庫看到我們兩個,疑惑的挑高眉毛,隨后問我,“他怎么了?”
桀諾突然離了我兩個身位這么遠,揣著兜低著頭,以門庫的視角,只能看到他蓬松的發(fā)頂和撇開的臉。
我說:“不知道,逛完超市就這樣了?!?/p>
門庫:“他是不是在臉紅?”
桀諾一個激靈,瞪了門庫一眼,視線觸及我后又把臉撇開了。
門庫:“……?”
門庫:“……”
門庫若有所思的看向我的購物袋。
隨后他轉(zhuǎn)移視線,看到了我手腕上那條非常質(zhì)樸的編織手鏈,又看向了桀諾的手腕。
門庫:“……”
他又輕飄飄吹了一聲口哨。
桀諾吐槽他,“像混混一樣不正經(jīng)?!?/p>
門庫不在意,他直起腰來,“算了,你們兩個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到點了還要繼續(xù)修煉呢?!?/p>
我們十二點才回到家,相繼洗漱完畢后,桀諾抱著毯子移到了有三米長一米寬的豪華沙發(fā)上,往那一趟,豎起手指對我說,“當然了~還是那句話,不要在我睡覺時靠近我,否則我會刷一下把你的腦袋削下來?!?/p>
我:“真的有這種技能嗎?”
我:“好想試一下?!?/p>
桀諾耷下眼皮,表情就像拿我沒轍一樣。
我還躍躍欲試,“你看,我的隱匿技能連在你清醒時都發(fā)現(xiàn)不了對吧,那么在你睡著時……”
桀諾在沙發(fā)上抬起頭,“大晚上接近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p>
我:“……”
我一本正經(jīng):“有趣啊!”
誰讓他總是一臉認真的說會削掉我的腦袋。
桀諾哦豁一聲把自己摔在了沙發(fā)上,“常言道好奇心害死貓?!?/p>
這話可不能對獵人說。
因為獵人大多有強烈的好奇心。
我和他斗了一會兒嘴,蓋好被子準備睡覺。
因為是第一次睡這么好的房子,我偏頭看著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以及窗外繁華的夜景,很久都沒有困意。
半晌,我聽到了窸窸窣窣的動靜,翻過身去看桀諾,發(fā)現(xiàn)他在用食指撥弄手上的編織繩。
“……”
我摸出手機來,翻找起桀諾的GPS記錄。
“……”
果然。
昨天晚上,他出去做任務,用了三個小時的時間。
這三個小時里,他不僅去了目標的住址,還特意乘車去了郊外那座山上,在那棵伸手樹邊徘徊了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