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聞言,詫異地看向高世德,高世德則沖他點點頭。
程振道:“這位是高太尉的義子,高衙內。他想收你做扈從,你的事還要多虧衙內出面做保。”
楊志有些驚愕高世德的身份。畢竟他才剛被高俅削去官職。
沒成想卻入了高衙內的法眼,他心中驚喜交加,“多謝衙內出手相救。”
說完,他在地上重重叩首。
高世德上前攙扶,“快起來吧,咱們出去再說。”
楊志倒是個硬漢,受那么重的傷,就這么直挺挺地站了起來。
獄卒連忙上前替他解開手腳上的鐐銬。
高世德故意問道:“對了,聽說你那柄寶刀殺人不見血很是奇異,本衙內倒是想觀上一觀。”
楊志支支吾吾,“這個……”
程振及時開口,“那把刀收歸在府庫,我這就讓人取來。”
高世德拱手,“有勞了。”
“都是小事,衙內莫要客氣。”
“嗯,好,那人我就帶走了,本衙內呈程大人你一個人情。”
“哈哈,衙內慢走。”
出了牢房,楊志領了自己的寶刀,隨著高世德來到太尉府。
高世德把他安排在康平苑前院,又安排醫者給楊志治療背上的傷勢。
他還特地拿出了一包回生散,敷上草藥打上繃帶后,楊志又來拜見高世德。
見到高世德后,楊志再次跪拜,“楊志多謝……”
高世德卻是一把將他扶住,使他跪不下去。
“男兒膝下有黃金,我已經受了你一拜,不必再拜了,來,坐下說話。”
“小人還是站著吧!”
“呵呵,你在我這兒沒必要拘束。”
“是。”楊志嘴上說是,卻依然沒有選擇坐下。
楊志恭敬地捧著他那柄寶刀,呈給高世德,“衙內,這就是小人那把刀,請您過目!”
高世德接過寶刀,“噌”的一聲,拔刀出鞘。
只見這把刀,長約三尺,刀背厚重,刀身上鐫刻著細膩的花紋。仿佛流水般綿延,又似龍蛇游走,透露出一種古樸而又神秘的氣息。
刀身上有一行小字,是楊志的祖先留下的銘文,高世德讀出聲來,“忠義為本,勇猛無敵。”
這八個字不僅是對寶刀的贊美,更是對使用者的一種期許。
高世德讀出這八個字后,楊志面露苦澀,之前他已經淪落到賣刀維生的境地了,實在有負先祖的厚望。
楊志覺得自己活得如同一只微不足道的螻蟻,卑微至極,何談勇猛,更遑論無敵。
刀柄是上好的烏木制成,握在手中傳來冰涼的觸感,仿佛能夠吸收手心的熱量。
高世德輕輕揮動寶刀,刀身在空中劃過幾道寒芒,發出“嗡嗡”的聲響。那種切割空氣的感覺,讓人心知這把刀的鋒利非同一般。
“確實是一柄寶刀!”高世德收刀入鞘,遞還給楊志。
“衙內若是喜歡,楊志愿將此刀獻上。”
“呵呵,我之前說想觀賞這柄寶刀,不過是尋個由頭,替你把它從開封府取回來,你以后應該好好珍惜,不要讓它蒙塵。”
楊志心下感動,隨即說道:“小人實在不配使用此刀。”
“這是你的家傳寶刀,你都不配用,那天下間還有何人配用?快收回去吧,你莫要再輕賤它了。”
楊志聽高世德如此說,羞愧不已,他終是將刀收了回去。
“楊志,希望你不要記恨我義父,他也沒辦法。如今萬歲山即將建成,在這緊要關頭,你卻沉了花石綱。官家很生氣,將你剔除殿前司其實是在保護你,不然官家盛怒難消。”
“太尉與衙內的維護之情,小人銘記于心,怎敢心生不滿。小人只氣自己沒看管好那花石綱。”
十艘運送奇石的大船,偏偏沉了楊志這一艘,沒辦法,只能怪他倒霉。
“嗯,只是你經歷了幾番波折,以后想在京城嶄露頭角就更不容易了。”
楊志認真道:“衙內對小人有救命之恩,小人以后愿在衙內身側執鞭墜鐙,效犬馬之勞。”
高世德笑道:“真讓你做我的扈從那未免太屈才了。我可以請義父修書一封,給延安府的老種經略相公。那邊常年與西夏交鋒,危險與機遇同在。不過,我想以你的本事,立下軍功應當不難,你認為如何?”
楊志若是留在高世德身邊,他自然會誓死追隨,償還救命之恩。可那樣他終其一生也不過是個高級護衛,談何重振楊家?
高世德說的話確實是在替他著想,楊志有些無措。一邊是報恩,一邊是復興家族,讓他一時陷入了兩難境地,“這……”
“楊志,朝堂不適合你這種耿直漢子,西北或許是你人生新的起點,你敢去嗎?”
楊志眼中淚花閃動,他硬著頭皮跪在高世德面前,叩首在地,久久不肯抬頭。
“好了,都說過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還跪。”
“小人,小人,真是無以為報。”
“我讓人給你安排好了房間,你先在這里住下,好好養傷。等傷好后你再大展拳腳。”
“多謝衙內抬舉,衙內大恩,楊志此生不敢相忘。”
“呵呵,好了,快起來吧!”
…...
高世德找高俅寫推薦信去了,“嘿嘿,干爹,忙著呢?”
高俅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我給您送粥來了,這是龍須虎骨鳳髓玄甲湯,您嘗嘗?”
高俅聞言,眉毛皺了起來。
光聽名字就知道是黑暗料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都讓整全乎了。不過聞味道確實挺香的。
“無事獻殷勤,你有什么事要求我?”
近來高世德很少喊他義父,今天不但喊得肉麻,還捧著一碗湯過來,高俅不多想就怪了。
“唉,您怎么能這么說我呢!”
高俅輕“哼”一聲也不言語,那意思分明是,你不說拉倒,老子還不想聽呢。
高世德也不尷尬,“嘿嘿,被您看出來了,干爹真是火眼金睛。”
“少拍馬屁,快說到底什么事。”
高世德將想讓他給楊志寫推薦信的事說了一遍。
“我覺得楊家就此落寞挺可惜的,是一飛沖天、還是跌落深淵,看他的能耐吧。”
楊志,高俅知道此人。
前幾天還來給他送禮來著,不過高俅覺得那人有些憨傻,送禮都送不明白。
不知道他從哪里買了個假貨,竟還腆著臉來送,高俅當場把他送的玉石摔個粉碎,還義正言辭地對著他一頓臭罵。
高俅無非是覺得禮物不值錢,又聽到楊志說那是他花光所有積蓄買的,料定從他身上榨不出油水。
他也不點破楊志的禮物是贗品,而是標榜自己一身正氣,清正廉潔,鐵面無私的形象,直接把他罵得猶如狗血淋頭。之后更取消了他的職務。
楊志花光所有積蓄被一個小販給忽悠了,職位沒保住,錢也花沒了。這才有了他在街頭賣刀的一幕。
高俅不置可否,“你倒是起了愛才之心。也罷,我修書一封就是。”
“對了,我那個媳婦定下了嗎?”
提起這個高俅就來氣,“哼!老種說她女兒身體有恙,日后再說。”
“日后再說?是正經日后嗎?”
“你個混賬小子,人家這是在推諉,這你都看不出來?”
“哦。那官家能同意?”
“老種他拖不了一年!”
“那這么說種飛瑛還是我的?”
高俅鄙夷道:“想屁吃吧你!”
“怎么了?”
種師道的推諉,明顯就是看不上高世德。他確實拖不了多久,但也不是毫無辦法,他可以把五歲的孫子送到京城來‘讀書’。
也可以讓種飛瑛來京城尋找她自己的姻緣。種飛瑛有了意中人,都生米煮成熟飯了,誰還能拿她怎么著?
難道讓高世德娶一個大的,再帶一個小的?
恐怕那時高俅也會請求退婚。
只要人嫁在京城,趙佶也不好說什么,畢竟西夏那邊還需要種家。
只是不管如何,到時候高俅的面子肯定有些難堪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