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云澈在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中醒來。月光透過草葉的縫隙篩下來,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指尖觸到一抹溫潤的冰涼——是他的青禾劍。這柄玄級法器不知何時從懷中滑落在草叢里,劍鞘上雕刻的禾苗紋路在月光下泛著暗啞的光,仿佛與周圍的草木氣息融為一體。
他握緊劍柄,一股熟悉的親切感涌來。這柄劍是他十二歲那年,院長親自為他尋來的玄鐵混合“青靈木”芯鍛造而成,劍身柔韌,能隨靈力流轉而變化,正與他體內潛藏的鴻蒙青禾體隱隱呼應。此刻握住劍的剎那,丹田處那股暖暖的氣流突然加速運轉,順著經脈涌向指尖,劍鞘上的禾苗紋路竟亮起淡淡的青光。
“云澈!”林溪月的聲音帶著哭腔從斜坡上方傳來,她被張老護在身后,蘇云懷里抱著沈硯,少年的臉色雖依舊蒼白,卻已褪去那層駭人的青黑。三人踩著碎石連滾帶爬地沖下來,林溪月撲到他身邊時,裙角還沾著崖壁的青苔,她手忙腳亂地檢查他的傷口,指尖觸到他后背的血痂時,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砸在他手背上,滾燙得灼人。
張老站在一旁,花白的眉毛擰成個疙瘩,眼中卻藏著難以掩飾的驚嘆:“剛才那道青光……是你弄出來的?”他活了六十多年,從聚氣境摸爬滾打到凝元中期,見過的天才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卻從未見過哪個聚氣修士能硬接凝元后期的攻擊,還把對方逼得落荒而逃。
云澈掙扎著坐起來,剛想說什么,卻聽見遠處傳來黑煞暴怒的咆哮,那聲音穿透濃霧,帶著說不出的怨毒:“小崽子,俺帶了人來!這次看你還往哪跑!”
眾人臉色驟變。張老當機立斷,龍頭拐杖往地上一頓:“往暗河走!”
一行五人順著斜坡往下沖,狗尾草被踩得倒向兩側,沈硯在蘇云懷里輕輕哼唧了一聲,睫毛顫了顫,似乎要醒過來。剛沖到河邊,就看見黑煞帶著十幾個盜匪追了上來,他們舉著刀斧,在月光下劃出一道道冷光,像一群圍獵的餓狼。
“把他們圍起來!”黑煞站在岸邊的巨石上,胸口的黑熊紋身被汗水浸透,更顯猙獰,“尤其是那小子,給俺抓活的!俺要親自廢了他的修為,看看這鴻蒙體到底有多硬!”
盜匪們呈扇形包抄過來,刀刃摩擦的“噌噌”聲混著粗重的喘息,在寂靜的河邊格外刺耳。張老將林溪月三人護在身后,龍頭拐杖重重頓地,杖頂的明珠亮起微光:“拼了!”他身后的兩名護衛也握緊彎刀,雖明知不敵,卻依舊挺直了脊背。
就在這時,云澈突然拔劍出鞘。
“噌——”
一聲清越的劍鳴劃破夜空。青禾劍通體翠綠,劍身流淌著如水般的光澤,劍身上的禾苗紋路在月光下清晰可見,仿佛真的有青禾在劍上生長。他握住劍柄的剎那,周身的青光再次亮起,與劍身的翠綠交相輝映,竟在他腳下的河灘上投射出一片搖曳的“禾影”。
“這是……玄級法器?”張老瞳孔驟縮,他能感覺到這柄劍上縈繞的靈力波動,雖不算頂尖,卻帶著種生生不息的韌性,與云澈的氣息完美融合。
云澈沒有答話,手腕輕抖,青禾劍在身前劃出一道圓潤的弧線。劍光如流水般傾瀉而出,卻在觸碰到空氣的剎那突然轉折,像被風吹動的青禾般柔韌彎曲,避開正面沖來的盜匪長刀,劍尖卻如靈蛇出洞般彈出,精準地點在對方的手腕脈門上。
“??!”那盜匪慘叫著扔掉長刀,手腕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這正是“青禾式”的劍招,以柔克剛,借力打力,劍勢看似舒緩,卻總能搶在對方力道用老的瞬間出手,如春風拂過,卻暗藏鋒芒。
“來得好!”云澈低喝一聲,身影如鬼魅般沖進盜匪群中。青禾劍在他手中變幻莫測,時而如藤蔓纏繞,劍穗纏著一名盜匪的斧頭往另一名盜匪身上帶,讓兩人撞作一團;時而如禾苗破土,劍尖斜指地面,驟然彈起,帶著凌厲的勁風逼退三名盜匪,腳下的碎石被劍光掃得飛濺。
聚氣巔峰的靈力算不上頂尖,可配上鴻蒙青禾體與青禾劍的呼應,竟硬生生擋住了半數盜匪。他的劍法看似輕柔,每一劍都帶著草木生長的韻律——起劍如禾苗探芽,收劍如落葉歸根,轉劍如藤蔓攀援,刺劍如春筍破土。明明力道不算剛猛,卻讓盜匪們的刀斧屢屢落空,反而被劍身上的青光震得虎口發麻,兵器險些脫手。
“這……這是什么劍法?”張老看得目瞪口呆,他能感覺到云澈的靈力波動明明只是聚氣巔峰,可那種對時機的把握、對劍勢的掌控,竟比許多凝元修士還要精妙。尤其是那柄青禾劍,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劍光所過之處,連河邊的蘆葦都跟著輕輕搖曳,像是在呼應劍勢。
林溪月捂著嘴,眼中滿是震驚。她想起在學院時,云澈總是在演武場最后一個離開,一遍遍練習最基礎的刺、劈、挑,那時她還笑他笨,此刻才明白,那些看似笨拙的重復,早已讓他將劍理融會貫通,才能在頓悟后瞬間創出如此精妙的劍法。此刻的云澈,周身青光繚繞,青禾劍在他手中流淌著翠綠的光,身影在盜匪群中穿梭,竟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小子,找死!”黑煞看得目眥欲裂,這小子分明只是聚氣巔峰,卻把他手下這群聚氣后期的盜匪耍得團團轉,尤其是那柄劍,柔韌得像條毒蛇,總能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攻來,這簡直是奇恥大辱!他怒吼著親自撲上來,鬼頭刀帶著裂山之勢劈向云澈后心,刀風將河邊的蘆葦都壓得貼在水面上。
云澈不閃不避,甚至沒有回頭。就在刀風及體的剎那,他手中的青禾劍陡然挺直,青光如潮水般暴漲,劍身仿佛化作一株拔地而起的青松,硬生生迎上鬼頭刀。
“鐺!”
金鐵交鳴之聲震得河邊的蘆葦瑟瑟發抖。黑煞只覺一股奇異的力道順著刀身傳來,那力道不像尋常靈力那般剛猛,卻帶著種無孔不入的韌性,沿著刀身螺旋而上——青禾劍竟在他的刀面上高速旋轉,不僅輕輕松松化解了他的裂山掌力道,還順著手臂蜿蜒而上,震得他氣血翻涌,握著刀的虎口瞬間裂開,鮮血順著刀柄往下淌。
他驚駭地低頭,看見自己凝元后期的土黃色靈力,竟被青禾劍上的翠綠青光層層包裹、瓦解,像被春雨融化的殘雪。這怎么可能?聚氣巔峰的靈力,怎么可能破得了他的護體罡氣?更讓他心驚的是,那柄劍在碰撞中竟微微彎曲,像被壓彎的青禾,卻始終沒有斷裂,反而積蓄著一股反彈的力道。
“石破天驚!”
云澈低喝一聲,手腕陡然翻轉。原本彎曲如弓的青禾劍突然繃直,劍尖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彈出,如驚雷破空般直指黑煞胸口的黑熊紋身。這一擊凝聚了他對“青禾”的全部領悟——既有草木承受重壓時的柔韌,又有破土而出的磅礴爆發力,剛柔并濟,暗藏破勢之力。劍身上的禾苗紋路在這一刻全部亮起,仿佛真的有青禾從劍尖破土而出,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
黑煞倉促間只能后退,卻被腳下一塊松動的石子絆了個趔趄。就是這剎那的停頓,讓他錯過了最佳的防御時機,眼睜睜看著翠綠的劍尖在眼前放大。
“噗!”
劍尖雖未真正刺穿他的護體罡氣,可裹挾的青光已掃過他的胸口。黑煞只覺一股沛然巨力涌來,像被狂奔的野牛撞中,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摔在河灘上,濺起一片泥水。他胸前的黑熊紋身竟被青光灼出一道淺痕,隱隱作痛。
就在這瞬間,云澈已轉身抓住林溪月的手,同時對張老喊道:“快上船!”
河邊停泊著一艘不起眼的烏篷船,正是張老說的商隊藏船。蘇云抱著沈硯率先跳上船,張老緊隨其后,云澈將林溪月推上船時,黑煞已從泥水里爬起來,狀若瘋魔地擲出鬼頭刀:“小崽子,給俺留下!”
刀光如電射向云澈后心。林溪月尖叫著伸手去拉,卻見云澈反手揮劍,青禾劍在他身后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翠綠的劍光如月牙般擋住了刀光。
“叮!”
兩柄兵器精準相撞。黑煞的鬼頭刀被這看似隨意的一劍蕩開,擦著船舷落入水中,濺起巨大的水花。云澈借著反沖力躍上船,青禾劍在空中劃過一道翠綠的光軌,穩穩歸鞘。
張老立刻撐篙,烏篷船如離弦之箭般駛離岸邊,很快消失在暗河的濃霧中。
黑煞站在河灘上,望著越來越遠的船影,胸口劇烈起伏。他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右手,虎口的傷口還在流血,剛才那一劍帶來的震感仿佛還在骨髓里回蕩。這小子……這小子的天賦,簡直是怪物級別的!聚氣巔峰就能硬撼他凝元后期,還能將玄級法器運用到如此境界,那套劍法更是聞所未聞,剛柔并濟,生生不息。假以時日,恐怕連丹鼎城的那些老怪物都未必是他對手!
烏篷船在暗河中飛速行駛,林溪月趴在船舷邊,看著云澈后背那片被血浸透的衣袍,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你的傷……”
“沒事。”云澈笑了笑,抬手抹了把臉,掌心的青光已完全隱去,只有青禾劍的劍鞘上還殘留著淡淡的余溫,“有青禾劍護著,沒受重傷。”
張老撐著篙,回頭看他的眼神充滿了復雜——有驚嘆,有欣賞,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他活了大半輩子,終于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天縱奇才。這小子不僅體質逆天,對兵器的領悟、對劍法的創見,都已遠超同階修士,簡直是為劍而生。
沈硯在蘇云懷里睜開了眼睛,虛弱地看著云澈腰間的青禾劍,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云澈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笑道:“放心,我們安全了?!?/p>
少年眨了眨眼,突然抓住他的衣袖,眼神里沒有了往日的疏離,只剩下純粹的依賴。
云澈望著窗外越來越濃的霧氣,手指輕輕拂過青禾劍的劍鞘。丹田處的暖流與劍身的靈力隱隱共鳴,他知道,這只是開始。鴻蒙青禾體的秘密,李青山的陰謀,還有黑石幫這個新出現的威脅,都在前方等著他。但此刻,握著青禾劍,看著身邊的同伴,他的心中沒有絲毫畏懼,只有前所未有的堅定——有這樣的天賦,有這柄劍,有身邊這些值得守護的人,無論前路多么兇險,他都有信心闖過去。
船尾的水花在月光下泛著銀白的光,像一條不斷延伸的路,通往未知,卻也通往希望。而青禾劍的劍鞘上,那抹翠綠的余輝,仿佛預示著一顆劍道新星的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