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府修聯的傳令飛舟劃破云層,將“云澈事跡”如星火般播撒向青州十三郡。不到三日,從繁華的中州腹地到偏遠的雪原邊城,無論是修行世家的議事廳,還是尋常修士的茶館酒肆,都在熱議這個名字——一個從“無靈根廢物”逆襲成“凝元斬通玄”的傳奇。
磐石郡,磐石修大
演武場的青石板被烈日曬得發燙,兩個**著上身的少年正汗流浹背地對練。穿玄色勁裝的云淮川一記側踢逼退對手,額角的汗珠砸在地上,濺起細小的煙塵。
“石墩,你今天怎么回事?力道軟綿綿的像沒吃飯!”云淮川擦了把臉,疑惑地看向氣喘吁吁的同伴。
石墩抓過毛巾猛擦脖子,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誰他媽還有心思練啊!你看這個!”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傳訊符,上面還沾著汗漬。
云淮川接過符紙,注入靈力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符上的字跡跳躍著映入眼簾——“凝元初期云澈,于黑風谷斬殺半步通玄李青山、墨玄……”
“這……這是咱雪城的那個云澈?”云淮川的聲音發顫,他和石墩都是雪城人,打小就認識云澈。他們清楚記得,那年青州修士高考放榜,云澈的名字被印在“無靈根”名單的最末尾,貼在雪城一中的公告欄上,被路過的修士子弟指指點點了整整三天。
“除了他還能有誰!”石墩一把搶過符紙,指著末尾的注解,“你看!雪龍郡野山萍分院!半年前外門大戰才聚氣三階!這才多久,就他媽能殺半步通玄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荒誕。云淮川想起去年冬天,他們三個在雪城的巷子里被幾個聚氣修士堵住搶靈石,云澈明明連靈力都用不了,卻死死抱住為首那人的腿,讓他和石墩先跑,自己被打得嘴角淌血也沒松手。那時石墩還罵他傻,說“你這身子板,挨一下就得躺三天”。
“他當年去野山萍那天,還跟我們說‘等我混出個人樣,就回雪城請你們喝酒’。”云淮川望著東方雪城的方向,忽然笑了,笑聲里混著哽咽,“這小子……還真沒吹牛。”
消息像長了翅膀,瞬間傳遍磐石修大。藏書閣里,白發蒼蒼的老院長捧著云澈的修行檔案,手指在“無靈根,雪城籍”幾個字上反復摩挲;演武場邊,低年級弟子圍著傳訊符爭論不休,有人拍著胸脯保證要以云澈為榜樣,被高年級師兄冷笑“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資質”;就連磐石郡最大的修行世家“王家”,也緊急召集了族老會議,燭火下,王家族長敲著桌子:“派人去雪龍郡!無論如何,要查清這云澈的底細!能在一年內從凡境沖到凝元,還能越階殺通玄,這等人物,絕不能得罪!”
青禾郡,青禾修大
暮春的雨絲斜斜掠過藥圃,林心怡蹲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地給一株“凝露草”遮上油紙。旁邊的蘇晚晚卻心不在焉,手里的灑水壺歪了歪,把水澆到了自己的布鞋上。
“晚晚,你都走神一上午了。”林心怡直起身,看著好友眼底的紅血絲,“還在想蘇云姐的事?”
蘇晚晚點點頭,聲音沙啞:“傳訊符上說……阿云是為了救云澈才……”她攥緊衣角,指尖泛白,“我總覺得像做夢。阿云明明只是鍛體巔峰,連靈力都練不了,怎么敢去擋半步通玄的攻擊?”
林心怡嘆了口氣,從懷里掏出另一張傳訊符——這是青府修聯直接送達各大學院的“嘉獎令”,上面詳細描述了黑風谷之戰的經過,附帶著留影玉的關鍵截圖。截圖上,云澈抱著蘇云倒下的身影被放大,少年鬢角的白發在月光下觸目驚心。
“你看這里。”林心怡指著截圖角落,“阿云撲過去的時候,嘴角是笑著的。她大概……從來沒后悔過跟云澈他們一起走吧。”
蘇晚晚的眼淚瞬間涌了上來。她想起去年夏天,阿云背著藥簍從雪龍郡回來,眉飛色舞地跟她講“云澈有多厲害,雖然以前是個廢物,但現在可猛了”;講“沈硯總愛吹牛,但打架的時候最護著大家”;講“林溪月的流霜劍真好看,等她晉了內門就教我兩招”。那時的阿云,眼睛亮得像星星。
消息傳到青禾郡的“蘇氏藥鋪”時,蘇父正蹲在柜臺后算賬,聞言手一抖,算盤珠子散落一地。他抓起傳訊符反復看了三遍,忽然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后院的藥圃里,十三歲的蘇風正瘋狂地用鋤頭砸著地里的“止血草”——那是蘇云生前最寶貝的藥苗,說是“云澈總受傷,得多種點備著”。
“小風!你瘋了!”蘇母沖過來搶下鋤頭,看著滿地狼藉,眼淚直流,“這是你姐姐最喜歡的藥草……”
“我就是要砸!”蘇風的眼睛紅得像兔子,眼淚混著泥土淌在臉上,“都是那個云澈!要不是他,姐姐怎么會去死?他憑什么讓姐姐擋那一爪?我要去找他報仇!”
蘇父站在廊下,手里捏著修聯送來的撫恤金,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出話。他知道兒子鉆了牛角尖,可看著藥圃里蘇云親手插的木牌——“贈云澈:止血草,敷傷口不易留疤”,心里也像被刀割一樣疼。
野山萍修真院,戰后休整處
野山萍分院的廢墟旁搭起了臨時帳篷,林溪月坐在一塊青石上,手里摩挲著流霜劍的劍鞘。劍鞘上還沾著黑風谷的血污,那是蘇云最后倒下時濺上的,她始終沒舍得擦。
“溪月,你看這個!”沈硯掀簾進來,手里的傳訊符還在發光,臉上又紅又白,“修聯的消息!云澈……他殺了李青山和墨玄!兩個半步通玄!”
林溪月接過符紙,指尖剛碰到紙面就猛地一顫。她比誰都清楚那場戰斗的慘烈——云澈獻祭生命力時鬢角冒出的白發,吞下爆元丹后瞬間蒼白的臉,還有最后抱著蘇云倒下時,那聲幾乎聽不見的“對不起”。
“他用了禁術……還獻祭了十年生命力……”林溪月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逝者,“玄塵大師說,他的經脈斷了七根。”
“那也是沒辦法!”沈硯急道,一拳砸在旁邊的木樁上,“李青山那種魔頭,不拼命怎么殺得死?再說了,修聯說了要派最好的丹師來治他,肯定沒事的!”話雖如此,他的眼圈卻紅了——他忘不了云澈倒下時,那幾乎斷絕的氣息。
帳篷外傳來拐杖點地的聲音,石磊拄著根斷矛走了進來。他剛從被控制的狀態中清醒,左臂還纏著厚厚的繃帶,那是被魔氣侵蝕的傷口。看到傳訊符上的內容,這個素來沉默的外門弟子忽然捂住臉,肩膀劇烈地抖了起來。
“是我沒用……”石磊的聲音哽咽,“當時我被控制著,差點傷了你和云澈……要是我能早點醒……”
“不關你的事。”林溪月打斷他,眼神堅定,“是李青山的邪術太歹毒。等云澈好了,我們再一起練劍,把你落下的都補回來。”
不遠處的另一頂帳篷里,楚清瑤正靠在床頭,手里捏著半塊玉佩——那是當年她、林溪月和云澈一起買的,另一半在云澈那里。侍女剛把傳訊符念給她聽,她蒼白的臉上忽然落下兩行淚。
“他總是這樣……”楚清瑤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嗔怪,更多的卻是心疼,“從來不知道惜命……”她想起黑風谷頂層,云澈喊著“想想林院長”時,她心頭那陣劇烈的刺痛——原來那時,她就已經在抵抗控制了。
外門弟子的帳篷里,杜明遠正和幾個師兄弟圍著傳訊符激動地爭論。這個曾嘲笑過云澈“無靈根還占外門名額”的少年,此刻漲紅了臉,跟人爭得面紅耳赤:“我就說他不簡單!你們看!凝元初期殺半步通玄!這要是擱在咱們外門大比,能打十個靈韻境!”
旁邊的弟子笑著推他:“之前是誰說人家‘一輩子只能劈柴’的?”
杜明遠撓撓頭,嘿嘿笑了:“那不是我瞎了眼嘛……等他回來,我請他喝最好的靈酒!”
雪龍郡,雪城
雪城一中的課堂上,徐明遠正在講解《基礎靈力感應術》。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他鬢角的白發上——這位教了三十年書的老教師,上周剛被診斷出“靈根枯竭,修為倒退至聚氣三階”,可他依舊每天準時出現在教室。
“……所以說,靈根并非唯一標準,有些修士初期進展緩慢,但后期爆發力驚人……”徐明遠的聲音忽然頓住,目光落在窗外——三輛掛著修聯徽章的飛舟正降落在學校廣場,為首的正是雪城修聯的執事。
下課后,徐明遠被請到了校長室。當修聯執事恭敬地遞上青府總部的傳訊符,指著“云澈”二字說明來意時,這位素來溫和的老教師猛地站起,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你說……云澈?那個總在課堂上偷偷畫靈力圖譜,被我抓包過三次的云澈?”徐明遠的手指顫抖著撫過符上的字跡,“他……他殺了半步通玄?”
執事點頭,將留影玉的投影打在墻上:“徐老師您看,這是黑風谷之戰的記錄。云澈同學雖用了禁術,但意志驚人,青府總部已下令全力救治。”
投影中,云澈引爆黑暗靈力的瞬間,徐明遠忽然背過身,用袖口擦了擦眼睛。他想起三年前,云澈拿著“無靈根”的診斷報告來辦公室,低著頭說“徐老師,我還是想試試”;想起自己偷偷塞給云澈一本《野路子修行法》,叮囑他“別被教務處發現”;想起云澈離開雪城去野山萍那天,在教室門口對他鞠了一躬,說“謝謝您”。
“好小子……好小子啊……”徐明遠的聲音哽咽,卻帶著難以言喻的驕傲。
消息傳到雪城云家時,蘇晚棠正在給窗臺上的“忘憂草”澆水。聽到敲門聲,她以為是丈夫云硯深從礦上回來了,開門卻見是修聯的人,手里捧著燙金的嘉獎令。
“云夫人,恭喜。令郎云澈于黑風谷立大功,斬殺魔道魁首,青府總部特來嘉獎……”
蘇晚棠沒聽清后面的話,只覺得天旋地轉,手里的水壺“哐當”落地。她扶著門框,看著嘉獎令上“云澈”兩個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那個從小就比別的孩子笨拙,練不會基礎吐納術,被鄰居指指點點“云家這小子廢了”的兒子,那個臨走前抱著她說“娘,我一定給你爭口氣”的兒子……
云硯深趕回家時,看到的就是妻子坐在門檻上掉眼淚,修聯的人在旁邊手足無措。他接過嘉獎令,粗糙的礦工手掌撫過冰冷的紙面,忽然走到院中那棵老槐樹下,一拳砸在樹干上。老槐樹晃了晃,落下幾片新葉,他卻像感覺不到疼,只是反復念叨:“我兒……我兒出息了……”
雪龍郡的頂級世家“楚家”得知消息后,家主楚長風當即摔碎了心愛的茶盞。他想起半年前,自己還跟旁系子弟說“那個云澈就是個廢物,清瑤跟他混在一起純屬胡鬧”;想起內門大比時,楚清瑤為了維護云澈,跟家族鬧翻,被他禁足三個月。
“立刻備禮!”楚長風對著管家怒吼,“去丹鼎城!給云澈賠罪!不,是請他回雪城療傷!就算動用楚家的‘玄冰玉’,也要把他的經脈治好!”
蒼岳郡,蒼岳書院
暮色中的書院籠罩在淡淡的墨香里,云清棠坐在窗邊,手里捏著一支狼毫筆,面前的宣紙卻只寫了“兄安”兩個字。她是蒼岳書院最年輕的“文修”,能以文字凝聚靈力,卻遲遲寫不完給哥哥的信。
“清棠,你看這個!”同窗撞開房門,手里的傳訊符還在發光,“青府修聯的消息!云澈……云澈他殺了兩個半步通玄!”
云清棠的筆“啪嗒”掉在宣紙上,暈開一大片墨漬。她搶過傳訊符,指尖因用力而發白,逐字逐句地讀著,眼淚毫無預兆地砸在符紙上,暈染了“凝元初期”、“斬殺李青山”、“獻祭生命力”這些字眼。
她想起小時候,哥哥總把省下來的靈石偷偷塞給她,說“妹妹你靈根好,要好好修煉”;想起哥哥高考落榜那天,躲在柴房里哭,卻對她說“沒事,哥去挖礦也能供你上學”;想起去年秋天,哥哥從野山萍寄來一封信,說“清棠,哥好像能修煉了,等哥厲害了就去看你”。
“騙子……”云清棠抱著傳訊符,肩膀一抽一抽地哭,“說了要來看我……怎么能自己用禁術……”
蒼岳書院的山長聽聞消息,特意召來云清棠。這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看著哭紅了眼的少女,嘆了口氣:“你哥哥是為了大義,不必太過傷心。書院已決定,破格授予你‘內門弟子’身份,待你哥哥傷愈,可來蒼岳書院修行,山長我親自指導。”
青州,青云修大
青云修大的藏書閣頂層,云崢正盤膝坐在蒲團上,沖擊靈韻后期的屏障。他是青云修大百年不遇的天才,十六歲晉入靈韻境,被譽為“青州未來的支柱”,可此刻,他的靈力卻紊亂得厲害。
“大師兄!你快醒醒!”師弟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激動,幾乎要沖破隔音陣法,“青府總部的消息!你弟弟……云澈他……”
云崢猛地睜開眼,周身的靈力炸開,將旁邊的書架震得噼啪作響。他抓住師弟的手腕,聲音因靈力激蕩而沙啞:“我弟弟怎么了?”
當傳訊符上的內容映入眼簾,云崢如遭雷擊,呆立在原地。他想起三年前,父母帶著云澈來青云修大找他,彼時的云澈穿著洗得發白的布衣,在天才云集的青云修大里,像只誤入天鵝湖的丑小鴨。有師弟嘲笑他“無靈根還敢來青云修大”,云澈攥緊拳頭,卻沒敢回嘴。
那天晚上,云澈在他的宿舍外站了很久,最后只說:“哥,我走了,去野山萍試試。”
“原來……你真的做到了……”云崢望著窗外的云海,眼眶泛紅。他一直覺得虧欠弟弟,沒能保護好他,可現在,這個曾經需要他庇護的少年,已經成長到能獨自斬殺半步通玄的地步。
“備飛舟!”云崢抓起佩劍,靈韻后期的威壓席卷藏書閣,“去雪龍郡!”
師弟愣了愣:“大師兄,你的突破……”
“突破什么時候都能來!”云崢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弟弟出事了,我這個做哥哥的,必須在他身邊!”
十三郡風云動
短短三日,云澈的名字如驚雷般響徹青州十三郡。
偏遠的“瀚海郡”,牧民們圍著篝火,聽行腳商人講述“凝元斬通玄”的傳奇,把云澈比作“草原上最烈的風”;繁華的“錦城郡”,拍賣行里,與云澈相關的物品——哪怕是他當年在野山萍外門用過的一支普通木劍,都被炒到了天價;神秘的“迷霧郡”,隱世宗門“霧隱閣”第一次發出請帖,邀請一位“非通玄境”修士前往做客。
而丹鼎城的療傷密室中,云澈尚不知自己已成為整個青州的焦點。他躺在玉床上,周身插滿了銀針,玄塵正小心翼翼地用靈力疏導他體內紊亂的黑暗靈力。窗外,青府修聯派來的丹堂堂主帶著“續脈丹”已抵達丹鼎城,正等著為他療傷。
陽光透過窗縫,照在云澈蒼白的臉上,他的睫毛輕輕顫動,似乎在做一個漫長的夢。夢里有蘇云遞來的解毒丹,有林溪月的流霜劍反光,有沈硯拍著他肩膀大笑的樣子,還有雪城家中,母親端來的那碗熱湯。
他不知道,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因為他的存在,在青州十三郡悄然醞釀。而這場風暴的中心,那個曾經被嘲笑“廢物”的少年,還在黑暗中,等待著再次睜眼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