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14章屈河生再認識莊醉鸝
生死驚魂峭壁,人生換上新顏。汗臭無需時再問,借得衣衫夢續傳。如同過鬼年。
少小哪知情趣,真誠快樂逢纏。惦記親朋牽又繞,回應當然愉快喧。開心靠靠肩。
破陣子?劫后
懸崖上的風跟瘋了似的往人骨頭縫里鉆,莊醉鸝四肢都被冷得、又被嚇得有點僵硬,尤其是那雙手,死死卡住他的脖子,力道大得不得了。屈河生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連耳根子都憋得通紅——這哪是抓救命恩人,分明是想提前給他辦后事。
屈河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拼命地掙扎,右手隨著眼睛在巖壁上摸索,指尖突然觸到塊向外凸起的石棱,便死死地扣住。右腳也踩到了一個淺淺的石窩,腳背傳來一陣鉆心的疼,倒讓他腦子清醒了幾分。最要命的還是左手,剛才被碎石劃破時沒覺得多疼,這會兒好不容易從石縫里拔出來,傷口像是撒了把鹽,又像是有無數只螞蟻在啃噬,偏偏他連齜牙咧嘴的空當都沒有,只能咬著牙硬撐。于是,屈河生馬上施展了久不使用的體能消疲技和腦力消疲技,馬上又活力100%了。
由于太過危險,屈河生只好跟壁虎似的,一寸一寸往下挪。莊醉鸝的指甲幾乎要嵌進屈河生的肉里,嘴里還斷斷續續地哼唧著。屈河生心里直犯嘀咕:這姑娘看著細皮嫩肉的,怎么力氣比村里的牛還大?
終于,腳下傳來踏實的觸感。莊醉鸝的腳剛沾到地面,整個人就像按了暫停鍵,突然僵住了。她猛地松開屈河生的脖子,聲音里還帶著哭腔,卻透著股不容置疑的命令:“不準轉過來!不準轉過來!”
屈河生正揉著脖子喘氣,聞言趕緊把臉扭向巖壁,耳朵卻支棱著聽身后的動靜。只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還有扣子落地的清脆響聲,緊接著是莊醉鸝帶著哭腔的抱怨:“完了完了……這上衣的扣子全崩開了,這叫我怎么見人啊!”
屈河生這才明白過來。剛才在懸崖上掙扎的時候,估計是動作太猛,把人家姑娘的衣服給扯壞了。他二話不說,抬手就把自己的襯衫脫了下來。還好里面穿了件洗得發白的背心,不至于光著膀子。他把襯衫往身后一遞,語氣盡量自然:“拿著吧,湊合用。就是……有點小,還有點汗味兒。不過嘛,有總比沒有強。”
莊醉鸝接過襯衫時,那股混合著陽光和汗味直往鼻子里鉆,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差點沒忍住扔出去。可低頭看看自己敞開的衣襟,又只能咬著牙把那件帶著陌生體溫的襯衫套上。衣服確實小了些,緊繃在身上,連抬手都費勁,那股汗味也像長了腿似的往她鼻孔里鉆。
穿好衣服,莊醉鸝這才松了口氣,偷偷打量起背對著她的屈河生:雖然個子不算特別高,但肩膀寬寬的,透著股結實勁兒。她忍不住彎了彎嘴角,聲音也軟了下來:“好啦,你可以轉過身來了。”
屈河生轉過身,兩人四目相對,都有點不自在地笑了笑。莊醉鸝發現屈河生的眼睛亮亮的,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就是皮膚黑了點,估計是天天在太陽底下瘋跑曬的。屈河生則覺得,莊醉鸝雖然剛才嚇得臉都白了,但這會兒緩過來,眉眼彎彎的,還真有點像村里老人說的畫里的姑娘。
沉默了三四秒,還是莊醉鸝先開了口,聲音細細的:“謝謝你救了我。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呢?”
屈河生撓了撓頭,咧嘴一笑:“我叫屈河生。”
“屈河生?!”莊醉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提高了音量,眼睛瞪得溜圓,“你就是那個傳說中八年比賽從沒輸過的長勝河生?”
屈河生被她這反應嚇了一跳,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應該……就是我吧。我確實從記事起,跟人比賽就沒輸過。大家都叫我小河生,或者小丸子。”
莊醉鸝這下更興奮了,圍著屈河生轉了半圈,仔細打量著:“哎,你別說,還真跟小時候有點像!小丸子,你不記得我了?”
屈河生想了想,恍然大悟:“剛才蔡佑平叫你莊醉鸝的時候,我就覺得耳熟。算算都七年了,那時候我才三歲,你也就七八歲吧?圓圓的鴨蛋臉,還有點嬰兒肥,說話跟黃鶯似的,村里的哥哥姐姐都愛逗你說話。后來你們幾家就搬去北昆市了,這一晃就是七八年,再也沒見過。”他頓了頓,又想起什么似的,“聽蔡伯伯說,這些年你跟蔡佑平挺合得來?剛才上面那個是不是他?你們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還跑到這懸崖邊玩這么危險的游戲?”
莊醉鸝一聽蔡佑平的名字,小臉就垮了下來,跺了跺腳:“就是他!都是他出賣我!”
屈河生被她這氣鼓鼓的樣子逗樂了,哈哈大笑:“人家叫你莊醉鸝,也沒叫錯啊。”
“不是的!”莊醉鸝急了,揚起小拳頭就往屈河生肩膀上錘,“他是在取笑我!”
屈河生本能地伸手一抓,正好抓住她的手腕。他愣了一下,撓了撓頭:“不對啊,你本來就叫莊醉鸝,那他該叫你什么?”其實他已經從莊醉鸝的眼中讀出個七七八八了。
莊醉鸝被他抓住手,臉一下子就紅了,聲音也變得嗲嗲的:“蔡佑平他壞得很,總拿我的名字開玩笑。他說我叫莊醉鸝,是假裝的醉鸝,不是端莊的醉鸝,所以就叫我‘裝醉鸝’,假裝的那個‘裝’!”
屈河生這才明白過來,忍不住笑出了聲。他今年十歲,一米五多的個頭,這兩年天天在外面瘋跑,膚色黑了不少,人也瘦了些,但看著倒像十三四歲的少年。莊醉鸝看著他這模樣,心里倒沒覺得他比自己小多少,尤其是剛才他在懸崖上那么勇敢,讓她覺得特別有安全感。其實她已經十五歲了,一米六五的個子,比屈河生還高出小半頭。這會兒手被屈河生抓著,兩人靠得又近,她只覺得心跳得跟打鼓似的,砰砰砰直響,眼睛里也泛起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光。
可屈河生呢,完全是另一回事。他救人的時候沒想那么多,現在抓住莊醉鸝的手,也只是單純覺得她別再錘自己了。十歲的小屁孩,對這些兒女情長的事一竅不通。莊醉鸝那點小心思,在他這兒就像石頭扔進了大海,連個響兒都沒有。再說了,十歲和十五歲,差著五歲呢,心理年齡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莊醉鸝這邊都快烈火燎原了,屈河生那兒還是一片冰天雪地,倒也正常。
就在這時,懸崖上面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喊聲。剛才被屈香火救上去的那個男孩,正扒著懸崖邊使勁往下瞅。這懸崖先是有點斜坡,然后就是筆直的絕壁,屈河生和莊醉鸝在底下又沒大聲說話,加上山風吹得呼呼響,上面根本聽不見動靜。那男孩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扯著嗓子喊:“莊醉鸝!莊醉鸝!你怎么樣了?倒是說句話啊!”
屈香火雖然知道自己兒子爬高上低的本事厲害,但這都過去好十幾分鐘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心里也跟著打鼓。他伸長脖子往下瞅,眉頭皺得緊緊的,只是沒像那男孩那么咋咋呼呼。
懸崖底下,屈河生和莊醉鸝都聽見了上面的喊聲。屈河生側耳聽了聽,問莊醉鸝:“這就是蔡佑平吧?”
這話在莊醉鸝聽來,可就有點別的意思了。她臉上微微一紅,小聲說:“嗯,就是他。他爸是游蔡貿易公司的總經理,還承包了縣貿易公司,叫蔡好,就是你說的蔡伯伯。他家里還有個妹妹叫蔡茹金。我爸叫莊田軍,這個你應該還記得吧?”她頓了頓,又接著說,“以前咱們見過的那七個人,這次都回來了,我們四個老大暫時從北昆市轉回來參加中考,現在都在縣一中讀初三,其他三個老二也在縣一中讀初一。昨天剛報的到,今天初三放溫書假,不用上課,我們就一起跑出來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