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劍貫穿心臟的瞬間,常歡沒有感覺到疼痛。
只有一種奇異的、冰冷的抽離感,仿佛靈魂被一寸寸剝離。
往生鏡的碎片在她周圍懸浮,每一片都映出她不同時(shí)期的記憶——母親梳頭時(shí)哼的歌謠、父親握著她手寫下的第一個(gè)字、妹妹踮腳為她簪上的山茶花......
“歡兒......“
寧歡最后的聲音在心底響起,曇花印記綻放出刺目的青光。
常歡低頭看著胸口的劍刃,發(fā)現(xiàn)劍身上的血紋正瘋狂蠕動(dòng),像無數(shù)條貪婪的蛇,啃噬著她僅存的記憶。
“這就是......代價(jià)?“
她忽然笑了。
幽冥劍突然劇烈震顫,劍柄處的眼球?qū)毷斑青辍傲验_一道縫隙。
常歡這才發(fā)現(xiàn)——那顆眼球里,映出的根本不是她的倒影,而是燕昭那雙金色的瞳孔!
“原來如此......“
她終于明白了。
這把劍從來就不屬于她,而是燕昭用來監(jiān)視和控制她的工具。
每一道吞噬的記憶,最終都流向了劍柄那顆“天罰之瞳“中。
鏡子的碎片開始旋轉(zhuǎn),形成一個(gè)巨大的漩渦。
常歡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被撕扯,意識逐漸模糊。
就在她即將被徹底吞噬的剎那,一縷黑氣突然從她心口的劍傷中涌出——
那是被幽冥劍吞噬的、最黑暗的記憶。
“還給我。“
常歡一把抓住那縷黑氣,魔紋瞬間暴起。
暗金色的紋路從她指尖蔓延,順著劍身逆流而上,直刺劍柄處的眼球!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從劍中傳來。
眼球?qū)毷瘡氐姿榱眩鹕囊后w噴涌而出,在半空中凝結(jié)成燕昭的虛影。
他看起來比常歡記憶中虛弱許多,石化右臂已經(jīng)完全碎裂,胸口曇花印記的位置是一個(gè)血肉模糊的窟窿。
“你竟然......“燕昭的虛影搖晃著,金色瞳孔劇烈收縮,“能反抗劍噬......“
常歡沒有回答。
她只是緩緩拔出胸口的幽冥劍,看著劍身上的血紋一條條剝落。每脫落一條,就有一段記憶回流——
昊蒼送她嫁衣時(shí)藏在袖中的毒藥;妹妹墜井前看向祠堂的驚恐眼神;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玉簪里,藏著半張弒神契約......
“我看到了。“常歡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往生鏡里,你修改的記憶。“
燕昭的虛影突然暴起,剩余的金光化作利刃刺向她咽喉。
常歡不躲不閃,任由金光穿透肩膀——同時(shí)她手中的幽冥劍徹底褪去血紋,露出漆黑的劍身。
劍格處,赫然刻著兩個(gè)小字:
“寧歡“。
這不是幽冥劍。
是她母親的本命劍!
燕昭的虛影突然僵住:“不可能......寧歡的劍明明已經(jīng)......“
“被你毀了?“常歡舉起劍,劍鋒直指虛影,“你忘了我娘最擅長什么嗎?“
——寧歡是煉器宗師,畢生心血都傾注在這把劍中。即使劍身被毀,劍靈也永遠(yuǎn)守護(hù)著女兒。
燕昭的虛影開始崩潰。金光四散中,他死死盯著常歡:“你以為這樣就結(jié)束了?第七次輪回才剛剛開始......“
常歡一劍斬下。
虛影炸裂成無數(shù)金色光點(diǎn),其中最大的一點(diǎn)突然射向她眉心!
常歡來不及躲避,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沒入自己的曇花印記——
劇痛中,她看到走馬燈般的畫面:
燕昭站在初代弒神者的尸體旁,將血晶融入自己右臂;他修改往生鏡,設(shè)計(jì)六世輪回;每一世的“常歡“死后,怨氣都被注入她妹妹常樂的魂魄......
最后的畫面里,年幼的常樂被鐵鏈鎖在祭壇上,胸口插著七枚透骨釘,每枚釘子上都刻著“常歡“的名字。
“這才是......真相?“
常歡跪倒在地,幽冥劍發(fā)出悲鳴。
劍身浮現(xiàn)出細(xì)密的裂紋,仿佛隨時(shí)會(huì)崩潰。
就在這時(shí),一只蒼白的手突然從虛空伸出,按在了劍身上。
“現(xiàn)在明白了嗎?“
紫衣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常歡猛地抬頭,看到對方不知何時(shí)站在了自己面前。
兜帽下的臉依然模糊不清,只有左手腕上那個(gè)翡翠鐲子格外刺眼——余邱雨的法器。
“燕昭用你全家的命煉劍,用你妹妹的魂魄養(yǎng)劍。“紫衣人輕撫劍身,裂紋竟然開始愈合,“現(xiàn)在這把劍要反噬其主了......“
幽冥劍突然劇烈震動(dòng),掙脫常歡的手,懸浮在兩人之間。劍身上的“寧歡“二字開始滲血,而劍柄處重新凝結(jié)出一顆血色眼球!
常歡突然意識到——
這把劍,從來就不完全屬于任何一方。
它是母親寧歡的遺物,是燕昭的陰謀,是紫衣人的誘餌......
更是她自己的一部分。
“選擇吧。“紫衣人后退一步,“讓劍靈吞噬你最后的記憶,成為真正的弒神者;或者......“
他掀開兜帽,露出與常歡一模一樣的臉:
“與我融合,找回被燕昭奪走的一切。“
常歡看著鏡中無數(shù)個(gè)“自己“,緩緩伸出手——
不是朝向劍,也不是朝向紫衣人。
而是按在了自己心口的曇花印記上。
“我選......“
青光暴漲。
“第三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