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歡踏入虛空的瞬間,身后的裂縫便如野獸獠牙般咬合。
沒有光,沒有聲音,只有永無止境的混沌在腳下流淌。
她的白發在虛無中散開,像一捧被撕碎的雪,每一根發絲末端都凝結著細小的血珠——那是強行撕裂空間的代價。
幽冥劍在手中嗡鳴,劍柄那顆猩紅的眼球寶石突然轉動,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
“來了。“劍靈的聲音像是從骨髓深處傳來。
虛空突然扭曲,一團漆黑的陰影從四面八方涌來。
那東西沒有固定形態,時而如巨蟒纏繞,時而似餓狼撲咬,唯獨腹部裂開一道鋸齒狀的口器,里面翻涌著無數顆眼球。
每一顆眼球都映出常歡不同時期的死狀——被箭矢貫穿的、遭烈火焚身的、讓至親匕首刺入心口的......
“界獸。“常歡舔了舔嘴角的血痂。
這是虛空特有的怪物,以穿越者的記憶為食。
她握緊幽冥劍,劍身突然暴起三尺紫芒。
那些紫光里纏繞著細小的黑氣,像毒蛇般啃噬著劍刃——初代殘留的意識正在蘇醒。
界獸的口器猛然擴張,數百條黏膩的觸須激射而出。
每根觸須頂端都生著倒鉤,鉤尖滴落腐蝕魂魄的毒液。
常歡不退反進,迎著觸須洪流劈出一劍。
劍氣撕裂虛空,將半數觸須斬斷,斷肢落地化作扭曲的人形,竟全是她遺忘的記憶碎片。
一個穿嫁衣的殘影撲來,那是她第一世大婚時的模樣。
“滾!“常歡旋身踹碎殘影,斷指處的傷口再度崩裂。血珠飛濺到界獸身上,立刻灼燒出焦黑的孔洞。
怪物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剩余觸須突然融合成巨掌拍下。
常歡被狠狠砸進虛空底部,肋骨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她咳著血笑起來,眼底泛起癲狂的紫芒。
幽冥劍突然脫手飛出,劍柄眼球暴凸而出,化作血色漩渦。
初代的力量徹底爆發,劍身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咒紋——那是弒神契約的原文。
界獸像是見到天敵般劇烈顫抖,剛要逃竄就被劍光貫穿腹部。
無數眼球在紫焰中爆裂,濺出的膿血在半空凝結成字:
【守護者已墮落】
劍靈的低語與初代的笑聲重疊著在腦海炸開。
常歡踉蹌著爬起來,發現界獸的尸體正在溶解,露出藏在胸腔的一塊灰白石片。
那石片不過巴掌大,表面布滿蛛網般的裂痕,卻讓她心口的曇花印記驟然灼痛——是燕昭的石化碎片。
指尖剛觸及石片,一段陌生記憶便灌入腦海:
九幽黃泉的懸崖邊,燕昭的右臂正在寸寸石化。
紫衣人站在他身后,手中握著半截白玉簪。
“你以為封印她就能終結輪回?“紫衣人的聲音帶著惡意的愉悅,“每代弒神者都會愛上自己的守護者,這才是最甜美的養料?!?/p>
記憶戛然而止。
常歡攥著石片的手指關節發白,幽冥劍卻突然發出預警的嗡鳴。
虛空深處亮起無數幽綠光點——是界獸的族群。
她嗤笑著擦去下巴的血,將石片按在心口曇花上。
血肉被灼燒的焦臭味中,石片竟慢慢融入皮膚,在鎖骨處形成一道金色紋路。
“看來你也很餓?!俺g對著幽冥劍說道。
劍柄眼球貪婪地盯著涌來的界獸群,瞳孔已經變成與初代相同的深紫。
最先撲來的三頭界獸在瞬間被絞碎。
常歡的招式毫無章法,卻招招致命。
她徒手撕開一頭界獸的腹腔,任腐蝕性血液澆在臉上,被灼傷的皮膚下露出隱約的魔紋。
幽冥劍吞噬著怪物的精魄,劍身越來越燙,最后竟變得透明起來——劍脊處浮現出被鎖鏈禁錮的人影,酷似燕昭。
當最后一頭界獸被斬首時,虛空突然劇烈震蕩。
遠處浮現出一道青銅巨門的虛影,門上雕刻著萬鬼哭嚎的圖案。
常歡的白發無風自動,發梢指向門縫滲出的血光——那是黃泉的氣息。
“想引我去九幽?“她踢開腳邊的怪物殘肢,突然將幽冥劍刺入虛空。
劍尖傳來實質的阻力,仿佛扎進某種生物的臟器。
整個虛空發出痛苦的痙攣,青銅門上的鬼怪雕像紛紛睜開雙眼。
劍靈的笑聲在腦海中回蕩:“他們怕了。“
常歡轉動劍柄,攪碎看不見的內臟。
粘稠的黑血從裂縫中噴涌,竟在空中組成殘缺的地圖——九幽十八獄的路線圖。
其中“無間崖“三個字格外清晰,墨跡未干般不斷滴落血珠。
正當她要細看,心口曇花突然劇烈收縮。
初代意識強行接管了她的右手,一把掐住自己的咽喉?!澳阋詾?.....“自己的聲音變得陌生而沙啞,“拿到守護者的碎片就能反抗我?“
常歡的左手毫不猶豫地掏出刻骨刀,對準右肩狠狠刺下。
劇痛讓初代暫時退卻,她趁機咬破舌尖,將血噴在幽冥劍上。
血珠被劍柄眼球吞噬的剎那,劍靈發出滿足的嘆息,暫時壓制住初代的反噬。
虛空開始崩塌。
常歡在墜落中看見無數記憶碎片——燕昭石化前最后的目光、昊蒼被金箭貫穿的胸膛、常樂在血曇花中伸出的手。
她任由自己下墜,直到青銅巨門近在咫尺。
門縫里伸出一只白骨嶙峋的手,掌心朝上,像是在索要什么。
常歡認出那是“擺渡人“的儀式——要過黃泉,先付渡資。
她低笑著將刻骨刀抵在太陽穴:“想要記憶?自己來拿啊。“
白骨手僵住了。門后傳來沙啞的嘀咕:“瘋子......“
青銅門轟然洞開。
常歡在墜入血光的最后一刻,看見幽冥劍映出自己的倒影——右眼已經完全變成初代的紫色,而左眼瞳孔里,有個模糊的金色人影正緩緩搖頭。
那是燕昭最后的警告。